江澈没接茬儿,拨几下火芯儿也笑出了声,“人啊!还真是没法比,有人一心找乐子,有人逃命都来不及。”
她垂眼斜睨着……
“姑姑,你知道那漩涡是什么吗?”江澈突然抬眼看她,露出一副乖巧模样儿。
如果单看那张脸,忽略其他,或许真就信了。
只见她的好侄子,一副大爷似的坐姿,单手单脚撑在供桌上,一只手还拿着不知道是哪位先祖的长明火……
她移开视线,“我要是知道,就不会一直困在这儿了。”
“姑姑不用妄自菲薄,成人礼那天……姑姑也只是差了一步。”
……
“如果那天江隐没挡着姑姑,姑姑就已经是自由身了……”说着他还叹一声,那遗憾的神情仿佛是替她惋惜。
完完全全摘掉了自己,就好像那天踹她两脚的人不是他自己一样。
她觑眼看着江澈,似是想从那张人皮面具下挖出他的心来,仔细观赏一番。
不过最后也只是瞪了他一眼。
她突然想回去歇着了……
江家两兄弟,一个临阵反水,一个阳奉阴违两面派。
他的好大哥,还真是会生。
烛火原地跳了几下,突然微弱下来,身影也跟着消失了。
江偃竹……
江澈嘴角微动,紧跟着当啷在桌下的腿也轻轻晃了晃。
——
“哦哟~怎么瘦成这幅样子啦?”
小酒支起脑袋,瘦骨嶙峋的模样儿,即使龇牙也毫无杀伤力可言,但它仍然露出獠牙,企图把人吓走。
但那人类好像并不怕它,还在继续靠近。
小酒只得向后退去,用力把爪子搭在江澈身上,恨不得长出个手来。
族长瞧它的模样儿笑出了声,“还挺认主!行~小澈没白疼你,”族长提着东西放在一边的石凳上,打开木甑,里边飘出了饭香,“吃吧!不吃怎么等你主人。”
小酒抬起脑袋嗅了嗅,见没有要赶走它的意思,便重新贴回主人肩膀上。
族长指着它说了一句,“过来吃,多好的粮食,别浪费咯~”
小酒依然不肯过来,甚至垂下了耳朵。
族长气不打一处来,放下筷子又把木甑移到石棺上。
“臭小子!好好的坐着吃不行,非得让我这老身陪你站着吃!”
……
小酒连眼都没抬,固执的贴着主人不肯离开。
那身躯早已冰凉,好像怎么也捂不热似的。
小酒用力拱了拱,想叫一声主人,但喉咙早已干涸,连呜咽都变得困难起来。
族长看着这一幕背过身抹了一把泪,“就这么离不开?!罢了,罢了,我这一把年纪,倒是让你这个小崽子给上了一课……”
依然没有回应。
族长硬下心,掰着小酒的嘴巴灌了几口水下去,小酒起初挣扎了两下,但也使不出什么力气。
就这样,族长吃一口饭,给小酒夹一口,不吃就硬掰嘴巴塞进去。
没办法,谁让它离不开主人。
一个迟暮的老人和一个饿得瘦骨嶙峋的小白狼,守着石棺吃完了整顿饭。
“你下去吧,下边儿不是你能看的……”族长伸手点了点它脑袋。
小酒呜咽出声,那声音任谁听了都得掰开嗓子看看,是不是不小心把鸭毛吞下去了。
小酒没动,族长再次霸道的抱起小酒,左看右看……最后塞进了木甑里。
小酒似是知道族长不会害它也不会害主人,就这么趴在桶里静静看着。
还好,族长没有把它放到太远,小酒还能看到主人的一部分身子。
族长深深地叹了一声,回头瞅瞅小酒,又转过头看着少年。
“怎么能伤成这样……这是遇了什么事儿啊?”
……
再之后的事儿,小酒就记不得了,它睡了一个长长的觉,梦里主人拥着它,像往常那样亲密。
不是冰冷的身躯,也不是怎么都抬不起来的手臂。
小酒害怕,害怕那双手永远不能再抱它,也害怕那双眼永远不能睁开再看一看它。
小酒喜欢这个梦,甚至不愿醒来,因为这里有它主人。
……
“族长……”
族长摆摆手,“我都知道了,苦了你了……”
族长抬手捏了捏他结实的肩膀,伤口已然恢复了七八分,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而那已经长好的皮肉,竟看不出任何一开始的狰狞。
只是这皮下的血色,哪是一副活人该有的样子?
族长又拍了几下,好像怎么也斟酌不出来该说些什么。
江澈顿了顿,就算有秘密,经过这一遭也再瞒不住了……
他只得先开口,却也没免掉那副生硬,“大家都好吗?”
“都好,都好……”族长又拍了几下,“小澈……”
江澈打断他,“族长,您没有亏欠我,族群也没有,你们都待我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