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大门,忽见地上一滩血迹,褚氏老祖宗携氏族弟子镇守在外,与一个乌发曳地的女子对峙。
“见了你们祖宗还不快来磕头!”女子张狂说道。
老妇人半闭着眼,冷笑一声:“哪里来的孽障!你算什么祖宗!”
“不肖子孙!不给我修祠立庙就罢了,还在在这里犬吠!我该杀了你这不懂事的老虔婆先立立威!”她愤然不解,抬腿将脚下一团模糊之物踢到老妇人身边。
褚氏众人连同不远处的褚英看清楚了,竟是一个不能瞑目的褚氏子弟,腰间还挂着一枚飞鱼玉佩。他脖颈出破开一处豁口,全身的血液都流尽了。
乌发女子挑衅道:“我在酆都做鬼百般寂寞痛苦,你们在人间国倒是逍遥自在的很!也不想想尔等如今锦衣玉食的生活是哪个劳心劳苦挣来的!”
老妇人着仆侍将死去的小辈抬进府中,对那女子道:“你做鬼做的安稳,又跑到华亭干什么!”
“休要多舌管我的事!”她喝道,“今夜之前,你褚氏得将我的牌位供上,将这么多年缺漏的香火尽数补齐,否则——死的就不止是他一个了!”
老妇人道:“你自称为我褚氏的祖先,应当庇佑后世子孙,何以做出这等事来。要我们供奉香火?哼!我可不知褚氏祖上有什么茹毛饮血的怪物!”
这年轻女子的脸原本埋在乌发中,闻言阴恻恻一笑,丢出一块残缺半角的玉珏:“我是昭帝亲封的郡主,你有眼无珠,不认得我,总该在书上见过这块玉!”
小辈拾起,递给老妇人。她淡淡一瞥:“郡主?我的确记得这么位郡主。她在蘅山染上恶疾,疯魔癫狂杀害自己同门后出逃,惶惶如丧家之犬!”
“胡言乱语!”
“我说的哪一句有假?”老妇人睨她一眼,又道,“书上曾绘过这种样式的图案,只在太炎昭帝期间出现过,绘有此图的玉石仅有两块。”
“不错,你还有点本事,知道的这么清楚。”
老妇人道:“刚才我说的那位郡主就有这么块玉珏。她离世已有百年,你要是她,就该轮回投生!不该在此叫嚣,犯下杀孽!”
“你絮叨这么多的话,不敢叫出我的名字?”她讽刺道,“我是褚英,你们不肯承认我,我只好自己找来了!”
褚英?
窈娘止步一愣,一旁的褚英更为惊讶,她望望占据府前街道的高挑女子,身形不像,声音不像,至于相貌……更加不像。
此事蹊跷,褚英想不出这人冒名的目的。
那女子接道:“我给你们一日时间,连同玉珏供奉在案。若是今夜不见香火,你们就该见血了!”
说罢,遁地而去,空留一地快要干涸的暗红血液。
老妇人久久无言,见后辈之中无一个敢上前去拦截那女子,眼中颇有失望之意。
褚英随他们进到正堂,老妇人据着最上一把圈椅,紫檀球搁置在桌案。
“你们都见到了,褚襄死了。”
堂中央的尸体上盖了块白布,沁出点墨般的几滴血,他的右手露出半截,食指还缠着几根不属于他的长发丝。
“她留下一块玉珏,传下去看一看吧。”
沾血的玉珏依次传递,到了褚英手里,她细细端详,面上看不出表情,手指在它的花纹上一遍又一遍地轻抚。
此玉有二,一块在她,另一块在若虚。属于她的或许仍然滞留在酆都,掌心这一块,属于若虚。
窈娘从褚英手中接过玉珏,捏在手中,忍不住说道:“老祖宗,她说是褚英就是了吗?一百多年就死去的人,跑到华亭就为要我们一柱香火?”
“是或不是暂且不论,这块玉是真的,褚襄也的确为他所杀。”老妇人环视座下小辈,“供奉她,免今夜灾祸,不供奉她,你们有胆识有能力对付的了她?”
窈娘道:“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要真遂她的意,指不定日后还要惹出别的麻烦。我以为不能就这样任她摆布!”
另个小辈附和道:“生前作怪就罢了,死后还不肯放过我们!褚襄的死怎能这样掀过!我看是蘅山的瘟疫扎进了她的骨头里,做了鬼,讨香火不够,还要喝人血,吃人肉!”
老妇人淡笑:“鬼神之说离我们太遥远,此人自称褚英,是冲着我们来的,是非曲直,都该有了断。”她拄着杖站了起来:“她来讨香火,就为她供上三柱香吧,毕竟是我褚氏的先祖,她兄妹两个百年间未曾受过子孙一点心意,生有怨言也不奇怪。可是来了我褚氏的祠堂,想走却没那么容易。”
她托着紫檀球,波澜不惊:“今夜你们在祠堂外候着,我也快要到酆都去了,和这位做了鬼的祖宗先聊上一盏茶,想必她耽误得起这点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