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然抬起苍白的脸,隔着湛蓝的天和熊熊业火看向褚英:“我等你好久,你还不来吗?”
褚英呼吸一滞,雪中那张脸赫然是自己的模样。
轮回台上白光低语:“遗落之物在呼唤你们……它曾经是谁的至宝……为何忍心叫它流落在外……”
少女衣衫单薄,仿佛雪中一束快要枯萎的花。她眼角沁出泪:“谁是婴……为何我什么都记不清了……谁是婴……”
褚英空洞的心骤然发紧,她缓缓伸出一只手去触碰业火中少女的脸庞,在接触的一霎那,火中席卷出浩荡之力,迅速包裹住褚英。
她耳畔嗡鸣,眼前花白一片,明晃刺眼的业火逐渐熄灭,在她沉重的呼吸之间,冰凉的雪落在她的眼睫,盖住她仅有的视线。
“婴小姐!”婢女的呼喊由远及近,一声一声撞进她的耳边。
褚英喉咙滚烫,嘶哑得几乎难以出声。她抬起颤抖的右手擦净双眼,可目之所即朦胧模糊。
“婴小姐!”肩上传来暖意,“这么冷的天,你怎么跑出来了!老祖宗知道又该骂你了!”
“……谁是婴?”褚英涩声问道。
婢女叹息:“这是你今日第六次问我了!你就是婴小姐!华亭褚氏的婴小姐!你自小在老祖宗身边长大,今个儿是宛州冬日落的第一场雪。你再不进屋,老祖宗就要把你关进藏书阁,再大的雪也看不着!”
肩上的暖意转到她的手腕:“哎呀!流这么多血!早知道你今日这样就该把簪子收了!”
褚英后知后觉感受到寒冷和刺痛,她低头静默半晌,眼前终于清晰。
“别伤心,老祖宗会为我们做主的。现在进去好吗?再待着就要病了!”婢女拿走她沾血的发簪,将挂在臂弯的披风罩在她背上。
褚英乏力,头痛欲裂,她睁着半梦半醒的眼睛看着婢女:“你说……宛州第一场雪?”
“这话你也问了我六遍。若一会儿见到老祖宗,万不可说些死期将至的糊涂话,她本来就在气头上,听见这个可不得了。”婢女牵起自己的衣袖为她擦脸,“婴小姐,记住我说的话了吗?”
褚英脑中混沌一片:“……记住了。”
“那你重复我刚才说的。”
“这是华亭褚氏……”她嗓音沙哑,虚弱疲惫,“见到老祖宗不能再提及死期之类的话……”
婢女闻言频频点头,拥着她站起身:“这才对啦!外面那些混账都说我们婴小姐痴傻不懂人事,可每次只要我叮嘱过的话,婴小姐都能记牢,对不对?”
“我……”
“糟了!”婢女打断她的话,慌神蹲下身,去擦她脚背上早就融化开的血,“我真是该打!记得披风又忘了鞋。”
婢女四下张望,抬手便要脱下自己的鞋袜。
“不用。”褚英拦住她。
“啊?”婢女困惑抬头,只见到一张虚弱疲乏的脸。
“就这样回去。”
“可地上太凉……”
“没关系。”褚英颔首,“就这样回去吧,我很累。”
婢女还想说什么,可褚英已经迈步往前了,她只好踩着厚雪快步跟上。
褚英裹紧了身上的披风,侧过脸问她:“你叫什么?”
婢女弯着眼睛笑道:“我叫忍冬。这还是婴小姐你给我取的名字呢,你说我原来的名字难看又难念,在屋里冥思苦想好几天才想出了忍冬。”
大雪不止,落满了忍冬的发顶和肩。
褚英抬手拍了她肩上的雪,转瞬咳嗽起来。忍冬急得心中发燥,又不好拉着褚英在雪地奔跑,一边搓热自己的掌心去暖她的手,一边将她披风后的兜帽翻了上去。
出这庭院不远,忍冬引着她拐进另座僻静的小院。
院中植了几株低矮的梅花,□□不久,今日一场大雪,点墨红都让雪给埋住了。树下有两个拿着扫帚发呆的婢女,都是半大的小姑娘,远远地看见忍冬带着人走来,忙将扫帚扔在地上,一个去开房门,一个拎来只珐琅彩的手炉。
两人忙活着还压低音量问道:“路上有别人瞧见没有?”
忍冬道:“没,我机灵着呢,带婴小姐走湖边上来,一个人都没见着,撞见鬼还差不多。”
褚英被三人围在中间,推挤着进了屋。
拎手炉的托起她划破了的右手,提起嗓子眼叫道:“出去一趟怎么成这样了?忍冬你不中用啊!下次还得换我来!”说完捧着她的手放到面前:“婴小姐痛不痛呀?没事儿啊,我给你吹一吹,很快就好了……”
哄到半路,这手猛得抽了回去。
婢女愕然,怔怔地看着她:“怎、怎么了,这是……”
忍冬挤眉弄眼:“跟从前一样,回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