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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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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英见他不解,便将自己在蘅山的见闻一一讲了,至于牵扯到前身过往的部分,自是掠过不提。

这主簿听了,面上闪过几分晦暗,转眼又放晴,稍作沉吟,道:“若真像你说的那样,海域之外是一百多年前的蘅山,或许能解释为何你上次经过往生海,却到不了酆都。”

他摊开手中无字书,淡黄纸上渐渐浮现出几行端正俊逸的字迹:“记得衍州的天罚吗?”褚英道:“当然记得,来势汹汹,还未降下已将那几条烛龙吓得魂飞魄散。”

他颔首:“老三哄着小五捅破天,想淹没整个衍州,光这一条下来,足以罚得他皮开肉绽,万幸东窗事发,窟窿填补上了,想讨的龙角也未讨到。原本一道霹雳下来,整座长生殿从此要化为灰烬,如今只有华筵池受下了。”

“饶是这么小的范围,好巧不巧就影响到了与之相连的往生海。”他指着书上一行字,“酆都记事册子上记载过一件与天罚相关的事情,说一鬼想不开,欲跳轮回台自尽,半个身子栽进业火之中时,忽见一道霹雳闪过,这鬼一愣,突然发现自己到了人间国,成了某地一富贾。她欢欢喜喜地过了三天逍遥日子,不经意间抬头望天,见天边划过雷电,下一瞬,她又回到了酆都,半个身子仍然栽在业火之中。”

“这鬼四处打听,原来在她快活的这三日,那位富贾的魂魄也被送到了酆都,后者惊愕惶恐,以为自己阳寿已尽,百般痛苦不甘,正欲投台自尽时,又是原先那道天罚,将一人一鬼给换了回来。”

褚英问道:“可这与今日之事有何相似之处,你说的是两个对调了身份,但蘅山与往生海,如何轻易能动?”他答道:“关键处并不在对调身份,而是被代身的富贾,正是那只鬼的下一世。”

褚英明了:“你的意思是……衍州天罚扰乱了正常的时间。我认为自己身处当下,是往生海将我送回了过去,但实际上,我本就身处过去,也就是一百多年前的蘅山。”

主簿不置可否:“可以这么说。但这故事太过简单,不足以证明眼下一切。你仔细想一想,除了天罚,还有什么反常的现象?”褚英稍一思索,便脱口道:“血月!”

话音将落,褚英神色变得复杂:“上次你我临别前,你曾说往生海中绝对不会有活人,可我早已经探查过这艘楼船中所有人的底细,他们都是一群普通人。”

她顿了顿,接道:“可如果……他们是六百多年前的普通人呢?”主簿颇讶然:“当真?”她道:“错不了。六百多年前,南地越民建造百十城,能工巧匠浩如烟海,物产丰富,可一夕之间国破家亡,当晚正是血月。血月祭国,讲得便是南地之事。”

“我与楼船城主在往生海遇上诡谲之事时,也见到了血月!”她笃定道,“初到百年前的蘅山,我一时惊讶,顾不上细致检查,但我确信一连好几日都是血月!”

主簿合上书册:“这样一来倒能说得通为何往生海能串联起这些个时间段。不过天罚的影响再大,总有结束的时候。上回我估摸着再有五日,往生海便能恢复原样。”

他对褚英道:“你若还有想要做的事情,可得抓紧时间了。”褚英客气道:“想要的并不多,只有两件事。”

她伸出两指,笑吟吟道:“第一,找人;第二,杀怪物。”见她开了笑脸,主簿心情仿佛好了许多,朝她作揖行礼:“那在下就——舍命陪君子了。”

褚英没有了顾虑,双手并拢两指,交叠搭在额前,闭眼同时低声诵咒,荧蓝的光辉随她指诀流泻,船尾挣出只飞雀,啾啾叫着。

褚英睁眼,却见它忽高忽低,扑腾飞着,来来回回,竟落在了主簿的肩上。他很承这个意,抬了一只手,用拇指虚虚地抚它的羽,一边对褚英道:“几日不见,郡主的修为大有长进,比在衍州时好了不少。”

那只雀闭着芝麻眼,左右拧着脑袋往他手心钻,想来无比受用,听见主簿说话,竟应和叫了两声。

褚英见这鸟一副鬼迷心窍的不堪模样,并指在木箱上沉沉敲了几下,它这才不情不愿地飞回到褚英肩上。

“雕虫小技,难等大雅之堂。”她说辞谦虚,神情平淡,讲话时已摸出枚玉珏,平稳搁在掌心,专心致志往外去了。

主簿紧随其后,问道:“你这又是什么宝贝?”褚英道:“故人之物。”他道:“很重要?”她硬声道:“非常重要。”

他轻挑下眉,点了点她腰间剑:“这剑你也说是故人之物。”褚英拿眼横他:“怎么?”他道:“是你手中的玉珏重要,还是剑更重要?”

褚英笑道:“这能比?”他也笑答:“有心自是能比。”她装模装样点头:“非要论的话,都不重要。”

她看着主簿的眼睛,慢悠悠补上后半句:“我记得最重要。物是死的,人是活得,只要我记得,无论重不重要,我都会找回来。”说完并不等对方反应,兀自走开。

“当夜我与楼船城主一同出的海,为防意外,我将玉珏交给她,这样我二人如果走散,我可以凭借玉珏找到她。”褚英为他补充这物件的用处,“但是我从蘅山离开时,只见到留在小舟中的玉珏,我猜测城主先一步回到了楼船,却来不及告知我。”

她自顾自说了半晌,身后没个响动。褚英停步,将目光从掌心挪到肩后,主簿竟不见了踪影,地面上空留张清白着脸的薄薄纸人。

她虽奇怪,还是弯腰将它拾起,齐平对折藏进袖中。

眼下还有要紧事,别的暂且都搁一搁。

然而褚英快将整座楼船颠来倒去找遍了,都不曾见到一个人,房间或锁或空,破门而入,皆狼藉一片,像是慌忙逃窜在躲避什么。

她想不通,既然主簿说她离船只有一晚,何以一个晚上,整艘船的人都凭空消失,且连最初关在房间中的那些染病者,都没了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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