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简直就不是一个家,就是冷冰冰的门派。
从小他就是天骄之子,吃的穿的用的都是最好的,父亲作为掌门亲自教导他修炼,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身份。
拥有这一切似乎注定了成盛一切都要做到最好,就像他的名字一样,出生起就背负着“盛名”。
可是从来没有人问过他要不要这个“完美”的身份。
他好讨厌这一切,他今天见到了温柔的小池叔叔,像小树一样可以随意生长的小木弟弟。
成盛好羡慕他们。
他早就醒了,但是在小池叔叔背上赖了好久。
他们无拘无束,无忧无虑。
他们可以随意地下山,到凡界游山玩水,他从一个小小的缝隙里偷窥到了旁人的幸福。
在预料之中,成盛被父亲甩了一顿鞭子,给他喂了无比珍贵的灵丹治伤,又把他扔到祠堂反省。
这次比以往任何一次罚得都重,父亲竟然罚他在这间冷冰冰的屋子里呆一个月。
他知道,这一个月,会有仙侍给自己送饭,也会有师兄师姐送来修炼任务,父亲也会在一个月后来抽查自己的完成情况。
可是他不想一个人呆在这里啊。
成盛低声怒吼了一声。
可是没人听到他的声音,更没人听到他心里的声音。
“小宗主,今天的晚饭来了。”
一个仙侍敲了敲门,从门口递来一份完美搭配的营养餐,一眼都不敢看成盛。
成盛应了一声,看着那份营养很好却没什么味道的饭,呆呆坐了好久。
*
池苑和简木已经洗漱完毕,舒舒服服地钻进被窝。
池苑看似闭着眼睛,实则神识已经飘到了九霄云外。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他又回忆起了原著中的内容,简木与成盛的那场大战。
但是其中的很多细节,他拼命去想,好像都没办法想起来。
池苑隐隐感觉到自己似乎已经慢慢地在与原来的那个世界脱离。
比如一开始的时候他睡觉有时候会梦到开公司例会,有时候会梦到和大学好友到食堂吃饭,也会梦到过年的时候一堆亲戚来自己家里拜年。
但是才过了不到四个月,他已经不会梦到那些事情了。
甚至故意去想大学的某个好友长什么样,都想不起来对方的长相。
这些事情会让他产生莫名的恐慌,可是当池苑看到简木活蹦乱跳神采飞扬的模样,那些恐慌的感觉都会瞬间消失。
他好像已经变成了简木真正地爹爹,把简木抱在怀里的时候,会有一种很安心的感觉。
很奇怪,池苑看见无鱼的时候,在某个瞬间也会产生这样的感觉。
时间走了又走,不知过了多久,池苑终于迷迷糊糊睡着了。
简清昀悄无声息地站在池苑和简木的床边,用手摸了摸简木的脸,顿了顿,又碰了碰池苑的发丝,黑沉的眼珠轻微颤动。
在床边站了一会儿,简清昀终于转动了一下眼珠,转身离去。
正是夜半时分,一切都笼罩在深深的漆黑之下,偶尔传来树枝晃动的声音格外清晰。
简清昀足尖轻轻点在一片落叶上借力,缓缓停在了一口水井旁边。
根据他这些天的探查,这口在简墨然后院里的井与千酒所说他跳入的那个水池相连接。
但是很奇怪,无论他怎么查,都无法探知到水池与井之间的通道里有什么怪异之处。
至于池水与井相连,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突然,简清昀看见了井口处有一点细碎的粉末一闪而过,他敏锐地弯下身子,修长指尖碾过,平静的眼下涌动。
这是一点散落的骨灰。
正常人的骨灰不会闪着微光,只有修仙者的才会,因为那是残余的灵力没有消失殆尽。
骨灰很新,是不久前才掉落的。
简清昀的手指冰冷,轻轻发力,骨灰就被吹散。
他还记得,他亲手烧出来的大师兄的骨灰,也是那样随风飘走,无影无踪。
大师兄修为如此之高的人,最后烧出来的骨灰却还不如眼前这一点骨灰有光亮。
他现在,终于证实了自己心中所想。
师兄是被人夺去了毕生修为,扔在那个孤零零山洞里。
简清昀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孤井的,只是不知不觉走到了早就被封闭起来的山洞。
这处山洞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做芙蓉洞,是师兄起的。
每当他们调侃师兄为何给这洞起了这样一个小女儿家娇柔的名字,他总是羞涩一笑。
师兄说这个石洞陪伴他走过了日夜的修炼,见证着他的成长,似是他的青梅知己。
没想到有一天,师兄灵力消散,真正永生永世与他心爱的山洞长眠在了一起。
黑暗中,一阵长风吹过,卷起了尘土,濡湿了简清昀的眼,一片枯叶掉落在他的右肩。
师兄总是喜欢勾着他的右肩,与他讲述着生活中一件又一件繁琐的小事。
简清昀此时想放声大笑,就像年少时那样,又怕扰了这坐山上沉睡着的人。
他轻轻摘下肩头的落叶,放在掌心端详着。
*
清晨,池苑开门的时候吓了一大跳,一个穿得黑漆漆的人瘫在地上。
池苑把他扒拉到正面,送了一口气,是无鱼,正紧紧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