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上,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立这,邹静文托着沈云瑞的手,道:"真的好全了……"
沈云瑞一脸担忧,还未开口,邹静文担心耽误了他的行程,便又保证:"今年,年前我一定能回来……"
"嗯。"沈云瑞手拉着缰绳,抚摸着黑鬓马匹,终于点点头,"不用马车吗?"
"哪有那样的。"邹静文小声道,见众人没在看他,他凑到沈云瑞耳边,"要是累了我可以躺草垛上去。"
两人又依依惜别了一阵,邹静文跨上马匹,他将要奔赴营地了。
沈云瑞不再阻拦,却将一块有些温度的玉石塞到邹静文的手里。
"这是什么?"邹静文瞧着手里的玉石,是一块圆形中空的白玉,只用了一根红绳绑住。
"平安扣……"沈云瑞回退几步,向邹静文道别,"你好好带在身上。"
邹静文受宠若惊,当即将那物件挂上脖颈,贴身藏好,待到沈云瑞上了马车,他才一拉缰绳,扬尘而去。
他几乎是前脚刚送人离开,后脚还刚刚和太子的人汇集,便有人来奔走相告。
“前线出事了!敌军已经冲破羊城防线了!”
沈云瑞到了山脚便遣散了随从,一观山终年云雾缭绕,现下尚未入冬,山间便飘起了细雪。一路拔级而上,周遭静得能听见雪花簌簌压着树叶沙沙作响。
直到青石台阶被雪压得惨白一片,方才能看见一间细瘦的小房颤巍巍地埋在其顶。
一位面色铁青的老道和一名年轻的和尚站在观外。
年轻的和尚瞧着不过而立之年,他双手合十,哀叹一声:“沈施主,你合该准时过来的。”
沈云瑞没有理会两人,自他们两人中间穿过。
自那门槛略高、双开扇的窄门穿过后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顶立在庭院中央年代湮远的四足方鼎,中腹光滑,颈部底部足部皆刻饰有图腾纹路,它原本或许是个香鼎,可由于门庭冷落,现下里头只有些经年累世的尘土和雨水,也有些见缝插针的绿植肆意生长。
“妖邪。”老道望着沈云瑞的背影,冷冷地评价。
和尚拍了拍他的肩膀,笑而不语,老道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沈云瑞独自走入室内深处的大殿,拉开的门缝里露出阴阴的冷风。
他反手合上门,隔绝那阴风,阻绝了外界的一切。
火光冲天,炮声如雷。邹静文一刀劈开直逼沈定方眼球的箭,环顾茫然尘土飞扬,难以看清前路和来处,好容易抓住一个哨兵,他吼道:“滚过来!”
那小士兵长着一张娃娃脸,这会儿也不知道是不是吓得,小脸煞白地就过来了。
邹静文把沈定方的盔甲穿往自己身上套,再次扫视了四周。
“你听好了,骑着我的马,带着人往回走,你别怕,现在还来得及。”邹静文扶着他的肩膀,一面将自己的头盔盖到沈定方身上,“别让人看你们的脸,你带人回去,听得见吗?做得到吗!?”
小士兵感到大地雷鸣颤动,他不知道他是怎么听清邹静文的一连串交代,木讷地点着头。
烟尘渐渐散去,方才的爆炸带来的热浪灼烧着皮肤,邹静文往天际看去,黑色的烟尘四散在上空,硝烟的味道从未有过这样的刺鼻,邹静文立起银枪,吹响号角,那声音穿透阴翳,如鹰击长空。
小将士将人拖入营帐,没等人诘问,摸出方才被邹静文塞到身上的物件,众人立刻噤若寒蝉,行礼跪拜。
待他们将人放到床上,小将士终于松了口气,他的肺管尽是铁锈之味,耳边耳鸣一片,又后知后觉地想起——他原是不会骑马的。
驻守的长官立刻就赶到,小将士认得他—
府尹王晌的小舅子,周宇文。
一观山常年云雾缭绕,湿气厚重,虽然树木茂盛,但是不怎么结果,也荒无人烟,所以山顶上至少没什么动物造访,略显冷清。
此刻苍穹之上却盘旋着数十只翼展壮硕的飞禽,他们嘶哑着喉咙环绕着小庙,一面飞行,一面嘶叫。
沈云瑞第二次从小屋里走出来,这二十日里,他只出来过这么两次。
他身上着一件单薄的素衣,此刻被汗浸透了,黏黏地贴在身上。他瞧起来形销骨立,仿佛一根枯朽的树枝立在原野上,天上的鸟依然叫着,沈云瑞浑身的戾气简直化作实质,这使他的状态看起来愈发衰朽。
“施主,正所谓心外无物,心外无我。您既然已经决心清修,何必又拘于这些外物呢?”和尚将一个钵放在祭坛桌上,笑着问沈云瑞。
沈云瑞冷冷的视线像刀子一样刮过来,漏出丝丝寒气,和尚却面不改色,和颜悦色地提醒。
“您的身体,可再也容不得您再这样倒行逆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