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他自怀中掏出四折纸张,展于陶茵面前,"这是你写给我的吧。"
话虽如此,但那日仅瞧这字迹一眼便认出是出于陶茵手笔。
昔日她也曾借着自己右手写上几个惨不忍睹的字,笔法丑绝人寰,他再熟悉不过。
也正是因为这页纸张,他原本的怀疑才足足坐实,何皎皎是陶茵没错。
个中缘由更不必想,他近日常去校场,偶尔也会在那里换衣比划两下,何遇安想要接近他的更衣之处并不是难事,这纸当是那日他去校场时何遇安有意放在他衣袍中的。
陶茵接过纸,上面不过写着东宫、秀水明雕几个字,明明是她亲手写的,但怪的是,到底当初为何写下这几个字她竟已然回忆的不太真切。
她用力想,用力想却也无果,只好实话实讲:“这次回来,我脑子好像不太够用了,前几日的日今日就记不大清了......”
“不过你真的见我这副样子不怕吗?像借尸还魂一样......”
见她因记不起前因后果而凝重的表情,樊龄誉忙将纸抽回,免她劳思,“想不起就不想了,不过当真被我猜中了......还好你写了这个给我,至于无论是不是借尸还魂,我都不在意。”
他一双眸珠坚定且有神的盯在陶茵脸上,永远都是用最温柔的语气说着最郑重的话。
“我从不信鬼神之说,但无论你是妖也好鬼也罢,我都愿意相信。”
个中含义陶茵听得懂,反是没有勇气面对他的直白,轻抿唇角,脸上也不自觉泛起温色,含羞似的胡乱绞着手指头玩儿。
亭外的雨照比先前稍小了些,之前泛起的雾气渐渐消散,整个世界经过这场大雨的冲洗好似更明晰了些。
从前无论何时都坦坦荡荡的人再次面对这张帅脸,反而有了闪躲之意,她不敢再肆无忌惮的望向那双漂亮且深邃的眸子,只有些不知所措的扯着自己的袖子,略显紧张,颇有怨念地小声道:“我的样子很奇怪吧......”
这也是为何她一直没有勇气直面樊龄誉,一来这不是她真实的样子,二来也是怕他嫌弃。
对面的人反而不躲不闪,一脸真诚的盯着她摇头:“我不觉得奇怪。”
这并非是宽慰,而是实打实的心里话,自小在宫中长大,后宫里的娘娘们可是个顶个的绝色,他周围什么样的美人没出现过,可他不在意那些。
他看重的是一个人的内在,一如现在,陶茵是什么皮囊又如何,即便顶着一副男人的皮囊......他也爱。
两个人在此心照不宣,全然没留意自西侧行过来两道人影。
雾散后,明姑娘遥看这头,恰见樊龄誉与何皎皎。
就何皎皎那身板子,她离老远都瞧得见。
印象当中这两个人应当不熟,倒是心下奇怪怎么正在一起有说有笑的。
只要有樊龄誉的地方她哪有不去的道理,脚步匆忙带着婢女便入了亭子。
“这么巧,王爷在这儿。”那明姑娘话落,眼珠子便侵略性的撞在何皎皎的那张脸上,用眼神宣示主权似的。
陶茵不卑不亢,即便今日太后给了暗示,她也不怕,更不吃她这一套。
明明樊龄誉有许多话要同陶茵讲,却见旁人前来打断,心里有些不爽快,却仍保持着体面,不好明讲。
“方才在太后那里还听太后念起王爷呢,倒不想在这里就碰上了,王爷这是要出宫吗?”明姑娘身形朝樊龄誉那头贴靠了些,一来一回倒显得二人格外亲密似的。
见她贴过来,樊龄誉第一反应是看对面陶茵的脸色,而后才道:“今日进宫有些事,却被这场大雨隔住去路。”
虽是回明姑娘的话,却一眼也没瞧旁处,只望着对面女子。
个中微妙身临其境的人才能感知,明姑娘不瞎也不傻,明明这两个人眼神暧昧,但再瞧何皎皎那张脸那身形又觉着樊龄誉不至于不挑食到这种地步。
心里虽犯了嘀咕却仍不甘心,娇滴滴的说道:“当真不巧,我还想着同王爷同行出宫呢。”
“何小姐是要出宫吗?”这回樊龄誉懒得再听旁边人聒噪,只问她。
“是,”见他一本正经的在明姑娘面前演戏,陶茵强忍笑意陪着他演,“等一会儿我的婢女会来接我。”
“那便好,我还有事,先走一步。”即便他还有话要同陶茵讲,却也明白只要他不走,这明姑娘就不会走。
话毕,利落抄起石桌上的伞便出了亭子再次踏入风雨中。
明姑娘明明还想说什么,却也来不及唤住,长腿一迈,人已走远了,行色匆忙连头也不回。
她有些尴尬和不服气,侧过头有些气急败坏的质问:“王爷方才同你说什么了?”
虽然在太后那里已经给二人调和了,两个人也在太后那里各退了一步,但明姑娘是什么人,何皎皎既得罪了她,她心底的那口恶气还未散,又怎会甘心讲和,反倒是挑明了事端,连装也懒得装一下。
樊龄誉走后,陶茵便敛了笑容,朝前走了两步,正看到桃珠撑着伞朝这边快步行来。
这会儿细雨如丝,几近将停,陶茵懒得同这种人废话,才想离开,便又被身后人呵住:“我问你话呢!王爷方才同你说什么了?”
陶茵冷笑着回头,一脸不屑,“你猜!”
一句话将人噎的哑口无言,还未等身后人反应过来,陶茵撑着宽袖跑入细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