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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草木胜花时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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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面无表情将空碗随意搁置一旁,最近几日身体里的这只鬼时不时的冒出来几句话,以自己的声线和他交谈,樊龄誉猜测,既被野鬼缠上,许是真的命不久矣。

鬼门关外并不可怖,早在太子兄长薨亡的那一刻,他已将生死置之度外,若老天要他这条命,他舍了就是。

他并未回答,而是撑着床边檀木小几站起身来,摇摇晃晃的绕过屏风挪步到西窗下的桌案旁。这两天这身体烧得都快干锅了,又甚少进食,游走在地上好似脚踩棉花,不过走了几步路便体力不支,一下子瘫坐到了靠圈椅上。

眼见着他仅用可控的左手研墨之后,又别扭的展平一张素纸,左右两侧各用镇纸压平,在纸上挥毫几行。

古人所用皆是繁体,樊龄誉虽惯用左手可因有病在身虚弱无力隐隐发抖,字迹不算工整,陶茵细细辨认了许久才看懂,这是他为杨京口中已经去世的太子殿下所写的祭兄文。

来自21世纪的陶茵是即将毕业的大四学生,并非文史专业出身,对这位大祁未来的暴君唯一的了解来源不是以他之名充当反派的影视剧,就是一些无从考究拼凑的野史,可无论是哪种记载皆是统一口径,樊龄誉性情暴虐,无德无良。

更有传言说当朝众望所归的太子樊龄椿刚满二十五岁这年便突然暴毙,亦是出于他之手,陶茵穿过来时,太子已然下葬许久,她亦不晓此次事件的前因后果,以至于反复辨认眼前这的确是一篇祭兄文之后,陶茵第一反应是错愕,以为他在演戏。毕竟以她的眼光来看,这个人野心甚大,若干年后会以各种阴损的手段迫害手足谋得皇位。

被当今圣上寄予厚望的太子去世,他应该第一个敲锣打鼓才对。

悲怆深埋于胸,下笔如有神助,一文毕,行云流水。陶茵感知不到他的情绪,只觉着胸口发闷眼眶湿润。

“鬼也好,妖也罢,不管你是谁,早日离开吧。”将笔搁置一旁,樊龄誉冷不防冒出这么一句,是说给他身体里的另一个人听。

“你以为我不想走啊,”陶茵何尝不是怨气满满一嘴抱怨,可这两天没吃什么东西,连抱怨都没有气势,“我要是能走我早就走了......”

“这几天你不吃不喝不看大夫该不会是想和我同归于尽吧?”陶茵又忍不住揶揄道。

尽管此刻她面对的是一个杀人如麻的暴君,可一点儿也不怕得罪他,现在的陶茵就好像卡了个隐身bug,不管怎么得罪他他也无可奈何。细想起来还有点暗爽,况且她的观点来说对这种不仁不义的东西没有太客气的必要。

于樊龄誉的认知里,身为大祁的皇子,长这么大无人敢在明面上同他说这种话,面对身体里的这个人明显的冲撞,他的确有些无措,却也没想计较。

见他默声,陶茵气他这两天一味自虐导致自己也连带着受罪,便加了把火,“你病成这样,倒是没见着你家里人来看你,你这样不吃不喝的他们也看不着,你多余赌气。”

哪壶不开提哪壶,据史料所载,樊龄誉从小爹不疼妈不爱手足也不亲,陶茵便猜测,也许正是因为他这个人本身不讨喜,所以才导致在成长过成中心态逐渐扭曲成了个万人嫌。

从杨京的话中陶茵了解到这场重病起因是樊龄誉跑去给太子守了三天的灵堂,虽节气已至惊蛰,也免不了运气背被夜风闪着,虽然中医博大精深,可古代医疗条件毕竟有限,这种内外夹击的风寒热病严重起来也是能要人命的。

可无论怎么看这樊龄誉也不像是在乎自己身体的样子,唯一的解释就是他实在是太扭曲了,试图虐待自己换得他父亲和母亲的重视。

此时的樊龄誉哪知旁人是这般揣测自己,唯有被人戳中短处的无地自容感。

他于病中的确心有期盼,这半个月以来他无时无刻不盼着母妃来看他一眼,哪怕一眼都好,可每日杨京来报,皆无母妃的行迹。

这种深埋于心的祈盼他从未与人提起过,却被身体里这个说不清是妖是鬼的东西轻易拎出来,心情不免复杂。

说来也怪,就在这个东西提及自己母妃之后,樊龄誉心里似乎轻松了些许,不知是不是脑子不清醒,亦或是他潜意识里压抑的太久,失魂落魄的望着自己方才写的东西说道:“你们说的都没错,我的确不该活着......”

声线极低,却共鸣于胸喉,陶茵听得一清二楚。

显然陶茵没有听懂他的言外之意,正疑惑时便觉着眼前被浓重的水气覆盖,望出去的视线也被叠成重影。

啪嗒,啪嗒,写着祭兄文的素纸上被两滴水痕浸透,陶茵抬起右手摸脸,在看到指腹上水珠的一瞬她有些搞不清楚状况。

在“外人”面前流泪,樊龄誉还是头一回,虽也觉着这么说不够严谨,且暂将体内这个东西当个人吧。

为了不使自己看起来窘迫到底,他伸出左右麻利的拭干了自己脸上的潮湿,且迅速的眨了几下眼皮,使自己快速恢复到最自然的状态,再次撑着桌案起身,脚踏浮云不着地般的挪回床榻之上,背倚床椽又咳了两声,随之长臂摸索于枕下,将一把匕首握在手中。

垂眸所见匕鞘雕花繁复考究,上镶嵌红宝石珠一对,他骨节分明的长指轻轻抚过鞘身,这动作让陶茵毛骨悚然,结合他方才说的那句话,心想着他该不会想不开吧?

他没有再言语,一对眸珠旷寂无边,没有情绪,似也没了心。

因右手不得用,只将匕首压于自己腿下,随而用左手将匕首拔出,刀身锋利,匕首出鞘一半,寒光闪动,光面仅能映出他雾蒙蒙的一双眼。

指腹用力,握着刀柄的手指节逐渐泛白,似挣扎亦是在下什么决心。

“四殿下,四殿下!”——杨京扑进殿中,红着眼带着哭腔跪下报丧,“韦府的人方才来送信,韦其韦师傅......归西了......”

听到这个消息,那双失神的眼滞了一瞬后骤然聚集,唇畔微颤,终将目光投向屏风所隔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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