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军之哭得浑身发抖,猛地扇了自己两个响亮的耳光。
“是我没看好婷婷,”他重复着,“婷婷,婷婷,婷婷那么年轻……”
他抬起通红的眼睛,目眦欲裂地仰视左旷野,好像在向神祷告。
“你让她回来跟我说说话。”
左旷野始终毫无反应。
“让她回来,让她回来……”最后一滴泪从简军之眼角留下,他忽然呆滞了。
滑稽地面面相觑,周围所有劝阻议论声都远了。
左旷野旁观似的看着,对方崩溃的动作在他眼里像开了慢倍速。
简军之抢过护士胸口的笔,反握着朝他扑过来,目光中的愤怒在斥责他的无动于衷,一片惊呼声中,左旷野只是抖了下睫毛。
欣然接受似的。
刺向太阳穴的最后一刻,简军之松开手,转而抓向他的后脑勺。
“你说话啊!”
巨响后,左旷野在一片血红中睁开眼。
他惊魂未定地喘着,后背湿透了。
从小胡子的声音消失后的场景就不是催眠了,他一点控制不了,情绪也被彼时彼刻吞没,简直身临其境地又解离了一回。
左旷野一回头,发现小胡子比他更害怕地抓着椅子靠背。
另一只手拿着根细针管。
“对不起,你身上有尖锐物品。”小胡子指着床板。
是个小裁纸刀,今天白天裁完文件随手揣进去,估计刚才无意识给碰掉了。就在口袋旁边……但也在手旁边。
“我没有,”左旷野磕吧一下,“您冷静,我醒了,啊这个给你。”
他一把刀拿起来,小胡子最后的斯文也不在了,吓得差点蹦起来。
“好,放地上,放地上。”左旷野把刀放下,手指尖刚离开,刀就被小胡子一脚踢飞。
“您这职业有点高危哈。”左旷野试图缓和气氛。
小胡子这才擦了擦额角的冷汗,坐回位置上:“我老婆还在家里等我吃饭。”
……我老婆也是。
左旷野想着,抬起手安抚小胡子,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患者安抚咨询师的局面。
拍了两下,左旷野觉得不太对劲,胳膊越来越沉。
他看到手臂上的针眼。
“……”
已经扎进去了啊!
小胡子颤巍巍推了下眼镜:“打了点西地泮,剂量不大,今晚药效就会过去,你好好冷静一下,至于刚才想起什么了,下次再讲。”
—
林浅接到电话时刚开完会,看着来电显示的“马华咨询师”几个字,他愣了两秒,这人这么晚了不应该打电话。
除非是左旷野有事。
左旷野也确实没让他失望,据医生描述,他催眠失控从口袋里把刀拿出来一直攥着,差点到自己脖子上又放下了。
林浅开会的衣服都没来得及换,一身西装跑到诊所。
门口长椅上,左旷野很乖巧地歪坐着睡觉。
准备了一路的骂,看到左旷野紧抿泛白的嘴唇时,他一句也说不出来了。
“今晚这里只有我和值班助手,林先生,下次咨询需要您随行。”小胡子心有余悸地看他一眼。
“我知道了。”
林浅蹲下来,拍了拍左旷野的肩膀。
镇定剂不是迷药,左旷野刚才没被吵醒,这两下终于勉强睁开眼皮。
看见林浅立刻清醒了大半。
他本来想把药效睡过去就自己回家,没想到林浅跑来了,看这身衣服肯定是被人叫来的。
“你怎么来了?咱们,回去?”左旷野说。
带着点闯祸的心虚,毕竟在胡子先生视角里他差点把人家捅了。
胡子退回去,关上了诊所大门。
林浅皱眉和他对视良久:“自己瞎跑什么?”
如果左旷野一直闭着眼他就不骂人了,但现在看着一双无辜清澈的眼睛林浅忍不住。
“今天在店里遇到医生了,他是督查的顾问。”左旷野站起来,“我没想捅他,刀也是白天没注意放进去的。”
一番解释后,林浅唯一的变化只有从俯视变成仰视,眼神直勾勾的很……凶狠。
“你要捅自己脖子的事呢?”林浅问。
左旷野眨了眨眼,他刚才催眠醒了就渐渐想起来了,确实有这个事……当时应该是最后简军之拿着笔扑过来那段。
“我想起来了,在住院部忘了的那段,还有前前后后一些有联系的小事。”左旷野说。
林浅又瞪他半天。
最后深呼吸一下,扯平西装上跑乱了的褶皱:“电梯坏了,我背你下去,回去再说。”
整句话都很严肃,包括夹在中间那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