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寓开了灯后窗明几净,简直像样板间,唯一杂乱的是茶几上的半瓶红酒。
“我明天去找酒店。”左旷野说。
林浅不紧不慢地换好鞋:“现在就去啊。”
左旷野愣了愣,回手按下电梯。
清脆的音效回荡在客厅。
林浅背对着他,扯了张酒精湿巾擦手,丢进垃圾桶时电梯门刚好打开。
他刚往前一步,忽然被身后扑过来的人压得一个趔趄。
“你肯定在想,哎呀我什么时候那么听话了。”左旷野笑着说,“我才不走呢,我还要睡你的床,快让我侍寝吧林总。”
林浅被他牵制着,步子都迈不开。
“擦手,脏死了。”
“好嘞。”
左旷野洗了澡换上干净睡衣,盘腿坐在沙发上左顾右盼。
“你住在这儿每天从卧室到客厅微信步数都破千了。”
“自己换药还是让人帮你换?”林浅放下药箱。
“自己,叫人多麻烦。”左旷野说。
“人就在楼下。”
“……”左旷野思考半秒,“她微信步数也破千。”
林浅静静坐在一旁,打开了电视当背景音,好像没什么可继续聊下去的内容。
左旷野呲牙咧嘴地缠着手:“来都来了,明天我去找刘年聚聚——啊,他去日本找我了,忘了。”
林浅没说话。
“也没跟酒井说一声,他们怎么都没联系我。”左旷野打开手机,“完了没带国内电话卡!”
“明天办一个。”林浅终于开口。
说完这五个字,空气再次归于平静。
左旷野用胳膊肘戳戳他:“聊聊天儿呗。”
“聊什么?”
“聊……”
是啊,聊什么呢,以前可以靠在一起说说笑笑,现在呢?
左旷野拿起遥控器,按了几下,看到一部熟悉的电影名字便点开。
“之前说要一起看,你后来看过没有?”
林浅还是沉默,遥控关上灯,屏幕的光打在脸上,忽明忽暗。
电影很长,天空滚了几个闷雷,下雨了。
林浅昏昏欲睡地靠在左旷野肩上,双眼盯着电视,但不知道有没有在看。
这时,左旷野把什么东西塞到他手里:
“护照。”
林浅翻开,看着首页熟悉的青涩大头照,防伪花纹在昏暗中散着荧光。
“我想一直一直把你关在这。”林浅说。
“好啊。”
林浅勾了下嘴角,像是冷笑,把护照塞进睡衣口袋,闭上眼:“睡了。”
“走吧回卧室。”
“不要。”
左旷野捞过毯子给他裹上,再抱住,像抱了个毛茸茸的粽子。
雨夜单调漫长,电影也是枯燥乏味的血腥镜头,隔音太好,连雷声都被削减得像白噪音。
最后,左旷野在主角那句“生活就是痛苦”的咆哮声中闭上眼。
-
无梦,再醒来时电影结束了雨也停了,清晨静得可怕。
左旷野看了眼时间,营业厅快要开门了,于是把林浅抱回卧室塞进被子。和复杂的入户电梯搏斗一刻钟,在误闯停车场和vip车库后顺利到达一楼。
出口离着十万八千里,昨天说少了,住这的出趟门微信步数就破万了。
安上新卡后,他先给领班打电话。
“喂?阿部?”
“您好?是谁啊?本店已经倒闭了哦,老板跑路了,实在是不好意思。”
“工资翻倍,替我干一个月。”左旷野说。
“您回国的话暂时闭店不就完了。”
左旷野干笑两声:“替我干一个月,有事打这个电话。”
就他店里那几个破员工,歇业两周就跑光了。
左旷野举着手机走出营业厅,走进旁边的老小区,四周绿意盎然。
他又给酒井拨过去,果不其然,那边的音量比哨子还尖。
“你死哪去了!我昨天去你家去店里!都没有人!我他妈以为你终于被客人打死了。”
“少咒我啊,回国了,没死,自己在家好好上学好好照顾奶奶。”左旷野说。
酒井抽着鼻子“嗯”几声。
“缺钱吗?”左旷野又问。
“缺,谢谢。”
“等着。”
挂了电话,左旷野低头研究国际汇款,不知不觉停下脚步。
晨雾散去后空气闷热起来,带着雨后土腥味,阳光斑斑点点洒在地上。
身后有人拍了拍他。
“哎您好,您知道悦汇商场往哪边走吗?”
“不好意思我也不熟。”
左旷野回答,转过身。
拍他的是个年轻男人,身后站着和他同样年轻的女人,推着婴儿车。
左旷野看着男人的脸。
一秒,两秒……
蝉鸣声越来越小,阳光也失去温度。
“左旷野?”简军之愣着开口。
是简婷的弟弟。
已经成家了啊,很幸福,但本应该更幸福。
左旷野僵硬地放下手机,实在,挤不出任何表情。
“嗯……您好。”
几秒钟过去,简军之的脸色越来越阴沉,终于爆发:
“我他妈好你大爷!”
“老公!干什么?”女人冲上来拽他。
“我就应该早点捅死你!躲了几年以为没事了?你他妈有种就躲一辈子!”
简军之扑过来,抡拳,手里拿着个东西,左旷野一动不动被砸中额头时感受了一下,应该是块石头。
不能躲。
……不能躲。
简军之被他老婆拉住了,吼着:“为什么是我妹?!你一辈子祸害了那么多人!还不够吗?为什么还要搭上我妹妹的命!”
血流下来进了眼睛,左旷野逐渐站不稳,单手撑住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