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影悠悠地在连越脸上晃着,显得他的眉心拧得更紧了。
苏竞舟也跟着严肃紧张起来。
从客厅走到寝间,一路都没有什么异常,也没有别人,没有再听到任何声音。
陈念也好像一直没醒。
苏竞舟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和连越急促的呼吸。
两个人放慢脚步,尽量不发出声音,缓慢得挪到了寝间,陈念床边。
连越看到陈念把客厅的小桌拖到了床边,好像一般卧室的床头柜一样。书桌上本来应该摆着一个神像,只是此时掉落在了地上。
连越忽然想到,其实纱窗由桑皮纸糊上,由外看里如同雾里看花,而寝间离门口足有六、七米远,在他门口远窥的那个角度看来,一切未必真实。他会不会把神像掉落的瞬间看成了利刃刺去的场景?
他们面前只有陈念一个人,安静地躺在床上。
蜡烛凑到床边,一圈昏黄的灯光形成了一片颤动的光圈,照亮了陈念的脸颊,他苹果肌鼓起,泛着红润,嘴唇微张、看起来美梦正酣。
蜡烛缓缓地向下移。一点点照亮他的身体。
他的上半身没有盖被子,但红色衬衫的纽扣系得很好。严严实实。
腰部以下盖在被子里,还有点踢被子,一只腿暴露在了空气里。
连越把蜡烛拿回自己跟前,轻轻吐出一口气。
陈念没事,太好了。
原来真的是看错了吗?
【我们大晚上来看陈念睡觉干嘛?】
苏竞舟打了个哈欠,给连越做口型。
【快走吧,这样显得我们好像变态。】
连越被苏竞舟拉扯着袖子离开了。
确实像变态。
或许,真是他看错了吧。
连越跨出门槛的时候最后一次回头,微微光晕中,仍能隐约瞥见陈念安详睡觉的身影。
深夜,连越要找苏竞舟,苏竞舟也正好醒了,不得不谓之巧合。
庭院里,连越拿出自己手中的古籍给苏竞舟看,那经幡聚集、远山起伏地封面,竟然和苏竞舟找到的那本一模一样。
苏竞舟赶紧从房中拿出,翻给连越看。不翻不知道,一翻、这本古籍竟然又多出了一页,现在,可以翻出五页。
只是上面还是写着苏竞舟看不懂的鬼画符。
连越拿过来,对着烛台的光仔细端详苏竞舟那本古籍。
连越越看越皱眉。
苏竞舟兴奋了,“怎么,你认识这些字。”
很遗憾,连越摇摇头,“不认识。”
“啊——”苏竞舟失望地发出一声叹息。
“不过——”连越话还没说完,“我可以尝试破译。”
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故意,柳婆交给他的东西里,有一本清水镇祖传的镇志。最早的部分文字,正是由这种看似鬼画符的文字组成。
这些符号,正是清水镇最早使用的文字。
镇志对于每年的镇中大致情况都有经济、气候、水土、民生等相似的描述,据说,是懂古体字的老人一代一代,仿照着最早的文字写作的。因此,连越可以通过对照后面的简体字来推断前面古体字的意思。
不过——
“这需要一定时间。”
没问题。
苏竞舟将古籍塞在连越怀里。
“但你明白上面写的字是什么意思了,一定要马上告诉我。”
连越当即答应下来,那当然,即使她不这么要求,他也会这么做的。
她是他在这个纷繁诡谲的古宅中,唯一可以相信的人了。
想到这里,连越忍不住看了一眼自己西边的那间房间。
在苏竞舟喊着困得不行要先回去睡觉之后。
连越说着自己也要回去睡了,和苏竞舟道了再见,人却定在了自己门前。他在回头,往前走,和走向旁边,这三个方向之间犹豫了很长一会。
然后突然转身,向西边走去。
已经夜闯过一个房间了,也不差再多闯一个。
驻足在周云房间门口,连越犹豫了一下,然后坚定地推门走了进去。
他的举动完全出于某种“男人的直觉”,他就是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个周云有蹊跷。尽管他知道一般没有人能做到刚被看见在房间行凶,下一秒凭空在房间消失,理智告诉他没什么好怀疑的,直觉又让他的心里直发毛。
幸好推门进去是客厅,而客厅和寝间之间不算完全相连,有一半屏风的隔断。他们这靠东的四间房间,相比庭院西侧风房间,特点是从门外能隐约全窥厢房内的客厅、书房、寝间,然后内里结构其实错落有致,并不完全连通,这为连越今晚“做贼”增添了许多便利。
但连越也怕吵醒周云,他小心翼翼地腾挪着。
烛台的光扫过周云的房间。
周云房间和陈念房间的格局别无二致。
微光照过无人的寂静房间。
耳边只听得到他一个人的呼吸声,和似有若无的风声。
在烛台光晕笼罩的范围外,是广阔的几乎可以将一切吞噬的可怕黑色。
只有微光侵占黑暗的地方,人能安心地走过去。
连越没多久走到了寝间。
烛台从他的眼前移到了床边。
床上空无一人。
被子整齐地叠在床上。
他身后,一个平静的声音响起。
“你为什么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