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画难免会猜是韦待价。只是整个推理下来,还缺失太多环节,不是很有说服力。这个姑娘为什么没有和宇文全家一起被抓?她为什么不逃而是去找韦弘机?韦待价如果要害这个姑娘,大可直接送官,为什么要灭口呢?韦待价和韦弘机到底有没有勾结……
林小画想得头都大了,只好放弃。但愿到了虔州能挖出点线索。
第十天的时候,众人终于远远地看到虔州城了。此城笼罩在一片薄雾之中,城外草木深深,不时有野兽的声音从密林中传出。这种南岭深处的瘴疠之城,当时都是流放犯人的绝佳去处。
林小画心里又起了波澜,不知道宇文正见到她会是什么反应。她不知道宇文正会不会认她,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认宇文正。
如果她真是宇文正全家流放的漏网之鱼,那么还是隐瞒为好。
船家靠岸之后,大家便进了城,找了个酒家吃饭,补一补能量。接着,他们就去了官府,查到了宇文正流放的地方,便马不停蹄地赶了过去。
那是城东的一片田,田边有一排破旧的茅草屋。管事儿的衙役听明来意后,便朝远处吆喝了一声:“宇文正,有人找你。”
只见远处一人从金黄的稻田中直起了身子,但看不清样貌。他慢悠悠地上了田埂,放下农具,一步一瘸地向这边走来。
走到三四丈远时,这人忽然停下了脚步,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很快,这表情又演变为惶恐,他的目光开始闪烁。
在迟疑了一阵后,他选择垂下了目光,缓缓走到大家跟前。
林小画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她虽然没有动作,但是心里已经明白,自己确实就是宇文正的“女儿”。
“宇文正,过来看看,这些人找你。”衙役漫不经心地说道。
“小的不认识他们。”宇文正平静地回话,头都没有抬一下。
“宇文大人,我们是工部的巧匠班子,千里迢迢就是来找您。”
“不敢不敢,小的现在是一介草民,娘子休要胡乱称呼。”宇文正还是不抬眼看他们。
“那我称您为宇文先生吧。”林小画鞠了一躬,“能否去您那儿一叙?”
宇文正终于抬起了头,犹豫地看了看他们,最终轻轻叹一口气:“请随我来。”
林小画跟在后面,看着宇文正颓废的背影,不由得心里难过。如果是宇文正真的女儿来了,不知道得心疼成什么样。
在绕过几块田之后,他们终于来到了宇文正的住处。这里的茅草屋有三间,围合了一个大院子。虽然简陋了些,但是并不破败。
宇文正招呼众人坐在院子里的木桌旁。这里的条件比不得大户人家,没有下人伺候烧水,所以也喝不了茶。他直接拿来几个碗,给每人舀了点缸里的清水。丑奴儿等人早就渴了,立即捧起碗喝了个干净。
接下来有点尴尬,大家都没开口,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林小画见宇文正还站着,便主动打破了沉默,“宇文先生,您快坐。”
宇文正这才慢慢地坐下,拘谨地仿佛他是这里的客人似的。
林小画从老梁头说起,介绍了一下他们这些人的来历。宇文正倒是记得老梁头,不过印象不深,因为梁家班不是巧匠主力,做的都是一些边缘的工程。
于是林小画又提起了老杨。这人宇文正倒是比较熟悉,毕竟是上阳宫工程的主力大匠之一。由此看来,老杨说他在宇文正那里看过观风行殿是比较靠谱的,他确实和宇文正比较熟悉。
就在众人聊这些老人找话题的时候,宇文正突然问了一句:“韦弘机韦大人还好吧?”
林小画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他挺好的。韦大人已经快把上阳宫造完了。前段时间龙应阁和凤仪楼落成,天皇和天后都登楼巡幸了。”
听到这里,宇文正的眼里忽然有了光,似乎还含了泪水。
林小画完全理解,宇文正的心血终于做成了,只是不再是他的荣光,心里难免五味杂陈。
“宇文先生。”林小画将失神的宇文正拉回,“我们这次不远千里赶来,是想求教问题的。”
“不敢不敢。”宇文正伤感地说道,“我如今偏安一隅,种田为生,木作本领已经生疏了。”
“您不要谦虚了。能设计出龙应阁那样手可摘星辰的高楼,说明您技术已经炉火纯青,岂是这么快能忘的。”
“娘子过奖了。鄙人不才,承蒙信任,如有相问,当知无不言。”
“多谢宇文先生肯传授我们大木作的技艺。”
就在林小画等人准备仔细相问的时候,忽然屋里传来一声尖叫:“宇文正!你这辈子都不准再当木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