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罗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高兴,强迫自己笑一下算了。他发现自己的姓名倒过来很尴尬,像是什么“老婆”“老炮”“落魄”“乱爬”“离谱”“乱配”“脸盆”“鳞片”之类的。
施严试把实验服丢给他,“快穿起来,今天我带你做动物。”
“做动物?”
“你之前有没有学过给小鼠取血?”施严试快速穿起实验服,普罗看见他袖口和下摆上都有新鲜的血迹,“我们今天要取很多血,这批鼠后面不用了,直接取死。”
“把小鼠取血取死吗?”普罗已经开始头皮发麻了。
“对。”
普罗跟着施严试进了他们违规私立的动物房,通风橱里铺了一个巨大的黄色垃圾袋,上面都是半干的血渍,在闷热的夏日散发着浓重的腥味,冰盒旁边有一小堆透明的小球球,
他这时还没意识到这些小球球是什么,指着里面一大排鼠笼,“这些都是待宰的羔羊?”
“别赋予它们人类的情感,把它们当成东西。”
“哈?”
施严试熟练地从鼠笼里抓取一只倒霉观众,趁它还没反应过来就死死地攥住了它的后颈皮。
一股恐惧、疑惑又绝望的情绪传来,普罗心中警铃大作,他会共情实验动物!
他想后退,但退不了一点儿,整个房间挤得要死,身后巨大的水浴锅把他往前推。
施严试一副公事公办的表情,如同完全抽离了的人性,他拿起一把弯镊,极为清晰地向普罗展示他如何把小鼠的右眼球整个拽出来。
普罗捂着嘴叫了出来,用力往后撞在了水浴锅上。
小鼠在剧烈挣扎,施严试却稳如泰山地控制着它。血液从那个黑色的小洞口喷涌而出,施严试眼疾手快地把眼球抹到那个眼球小山上,丢掉镊子,拿起管子,接取了每一滴血。
“你看。”
普罗不想看。
“现在它流得不太顺了,你就——”施严试把镊子戳进了小鼠的伤口,还捣了捣。
“嘶!——”普罗的意识被小鼠的情绪占领,他感到剧烈的疼痛,他觉得自己要死掉了,他想要夺门而出。
施严试又给他示范了两只,然后让他自己试试。
普罗的眼前越来越黑,头脑也逐渐恍惚,他可能拿了镊子,可能抓住了小鼠尾巴……再清醒时,他正在休息室的一张桌子上趴着,身上还穿着实验服。
施严试既新奇又嘲讽地看着他,“我第一次见到被摘眼球吓晕的人。”
普罗把他的脸推开,“你还记得吗?我很共情。”
“你还能跟小鼠共情?”施严试颇为吃惊,“我以为你只跟灵长目、人科、人属、智人种的人共情呢。”
“人有什么特别的?都是动物。”
耿可连的师兄可连进了休息室,看普罗趴着,问:“怎么了?”
普罗不知道怎么说才能显得自己的科研素养不那么差,“我……”
施严试轻描淡写地对可连说:“今天太热了,他中暑了。”
普罗吃了一惊,没想到施严试竟然没有狠狠地嘲笑自己一顿,感激地冲他眨眨眼。
可连人挺好的,还拿他们课题组的纸杯给普罗接了一杯冷水。
施严试叹了口气,考虑到今天普罗确实长途跋涉,没继续逼迫他,“你在这儿休息休息吧,因为我的办公室还没批下来,所以咱俩共用这张桌子,你不坐的时候就把电脑放在上面的置物架上,把椅子折叠起来,梭在那个墙边。”
“啊?把椅子折起来,梭在墙边?”普罗没想到条件恶劣成这样,更不会想到他俩会这样将就着坐一整个学期,三年后他跟新来的小朋友说这事儿,小朋友们都不信。
“别啊了,我也没办法。”
普罗喝了两口水,想给贾君发消息阐述这里离奇的事实。
施严试拍了一下他的小臂,“你坐这儿也别闲着,我发你两篇文献,你精读精读,你马上就要做这个方向了。”
“哦……好。”
施严试走出休息室,普罗看着他的背影,还有实验服屁股上坐到的两滴血,“别闲着”三个字一直在他的脑海中回荡。
他忽然意识到,他和施严试不再是平等的伴侣关系,而是变成了有高有低的师生关系,他发不发学位证施严试说了算——他的喉咙被扼在别人的手里。
接近天黑时,课题组其他人问他要不要去吃晚饭,他礼貌地回答说自己要等施严试。但施严试一直待在动物房里不出来,他饿得受不了,只好自己去问他。
施严试正如火如荼地虐杀小鼠,说他这会儿来不及去吃,让普罗给他带一份回来。
普罗回头看看空空如也的休息室,好吧,只能自己去摸索一下食堂在哪里、怎么堂食、怎么外带,第一天读研的感觉还挺难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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