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着光,沈彻闻几乎看不清太子的面孔,眨了几下眼,那眉目清晰起来,依旧是从前的模样。
鼻子突然一酸,眼泪比声音更早出现,但他强迫着自己嘴角挂笑。他要用笑意去迎接久别重逢的兄长。
世界如一场身临其境的梦,那么虚幻,又那么好。
“你这是什么古怪表情,跟怎么着了似的。还哭了?天星你来说说,你家主子多大的人了,还像个小孩。”
“我没哭。”沈彻闻蹭掉眼泪,“就是风迷了眼睛。”很拙劣的借口,可他想不出来更好的。
太子扯了下朝服的衣领:“我回偏殿换个常服,你先去昌华阁等着传午膳。”
太子走了两步,又转身回头,盯着沈彻闻纳闷:“我怎么觉得你跟前几天感觉不太一样了?看着沉稳了不少。”
“我能有什么变化?”沈彻闻起身,知道现在不是谈正事的时候,于是打了个马虎眼,“等殿下回来细说。”
“啧,殿下?都不叫我书乾哥了?”太子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你小子,不对劲。”
沈彻闻笑笑:“书乾哥,快去吧。”
太子离开后,沈彻闻也走出去,穿过花园到昌华阁。
圣上驾崩后,沈彻闻曾偷偷来过东宫一趟,见过它最荒凉的一面,不似现在一草一木都枝繁叶茂,连朵开败了的花都没有。
“太子会信王爷的话吗?”沈天星把昨晚的担忧又问了一遍。
毕竟如今陛下与太子父子连心,太子志得意满,是任何人无法撼动的储君。
这种时候沈彻闻站出来,说你会被陛下的疑心害死,很难不令人觉得刺耳。
沈彻闻不答。他已经预先想过太子许多的反应,也想了该怎么应对。
可转念又觉得一切到底不过是空想,干脆不再这上面耗费心力,到时兵来将挡罢了。
但出乎预料的是,当沈彻闻把告诉周贺丹、沈天星的话重复朝太子坦白后,太子只是流露了一分释怀的笑意。
太子的目光一直在沈彻闻身上来回打量,似乎想找出他和前几日见到的有什么不同。
“怪不得你今日如此奇怪,我还以为是被鬼怪附身了,如果是穿越的话,倒能解释得通了。”
沈彻闻松了一口气,现在的状况已经是预想中最好的。只要太子愿意信自己,在这个时代他想做什么都会方便许多。
“那这个时代的你去了哪儿?”太子问。
沈彻闻一愣,包括沈天星在内,所有人只在探寻自己所说的穿越到底是不是真的,但只有太子关心起那个不知所踪的十九岁自己。
“去了十年后。”沈彻闻笑笑,“想来现在还不能接受这十年翻天覆地的变化。”
午膳摆好,沈彻闻不再说话,静静坐着用完,等待太子的进一步问询。
太子在婢女收拾妥当后才缓慢发话:“彻闻,你今天见到我的反应非常不对劲,难道说,在你来的时代……我已经不在了?”
太子从小就是喜怒不形于色,没有人能从他的表情上揣测到他真正的情绪。
比如现在,他看似坦然,但沈彻闻知道,任何人都不可能真正淡定地问出自己的死。太子的坦然,也不过是强撑着的表象而已。
太子不断轻敲桌案的手指已经把他出卖了个彻底。
沈彻闻目光定在太子指尖,将对方谋逆薨逝,二皇子登基又草草驾崩,如今坐在龙椅上的是个五岁小孩的事,都大致说了。
因为考虑到当事人的接受度情况,沈彻闻说得很笼统。
太子沉默许久,半晌后似乎接受了一切,随口笑问道:“所以,彻闻你现在是太后?”
沈彻闻一时没反应过来太子的意思,但很快回过味来……太子必然以为自己和二皇子在未来成婚,才有这么一说。
“没有,殿下想多了。我和陛……二殿下,只是普通君臣。”沈彻闻解释道。
太子拍拍沈彻闻的肩膀,像是安慰他一样:“我其实早觉得你和书音不合适,但看着你对他情深义重,便一直没有说。时移世易,想必你也找到了心中真正在乎的人。”
沈彻闻想到周贺丹,嘴角忍不住漾起一抹笑意。他与周贺丹虽然是先成亲后相爱,但彼此的爱意并不比一见钟情来得浅淡。
只是想起周贺丹的身影,沈彻闻便心底涌出悸动。
成亲九年,他依旧比任何时候都更爱他。
太子托着下巴问道:“想必,那个五岁的小皇帝,是书音身边的那个叫什么来着……好像是叫贺丹的,生的吧?”
沈彻闻的笑容瞬间凝固住了。
不是,没有,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