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临典的衣物,她带的不多,这还都是她拜托冯光从捉妖司里拿来的,她舍不得烧,却也不得不烧。
夏日的夜晚十分凉爽,月光也十分明亮,白色的月光照在桃园小屋内,竟显得小屋有些萧瑟与寒凉。
飘棠月轻车熟路的将引魂灯点燃,缓缓将怀中的衣物放在小火苗上,看着衣物逐渐被点燃,小火苗逐渐将衣物吞噬,烧的整件衣服,消失殆尽。连些许黑色的灰尘都不在。
火焰映照在飘棠月的瞳孔中,又在她瞳孔中消失,她温柔的笑了笑道:“裴临典,怎么还不来找我呢?不是说,最爱我了吗?不想见见我吗?”
最后一件衣物已经烧完,可是仍然没有他的踪影。
引魂灯是不会出错的。
这背后出现差错的原因,飘棠月不想去细想,也不敢细想。
“可是…我好想你啊,裴临典,我好想再见你一面。”她的声音很小很小,却颤抖着,含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
这是她只有在无人的时候,才会表现出来的脆弱。
如今父母已经去转世了,唯有裴临典,她却仍旧放心不下。
羽衣说:“主人,不如我们去其他地方找找办法?”
“好。”
听燕衡说。
柳绪被他抓了,妖族妖王也支持燕衡,将左右二教合二为一,要将妖族合为一心。
这可并非易事,右教中有不少妖族都是唯柳绪马首是瞻的。又怎会轻易听燕衡的。只是不知他使了什么法子,右教的妖族子民竟然也老老实实的听他的了。
他彻底给两城换了名字,左教从彼岸城换成了“隅安城”,而右教则被唤作“逆水城”。
妖王如今半退位,专心研究修仙,位列仙班一事,不曾过问妖族中事,所以妖族现在大小事务都归在了燕衡身上。
有他在,飘棠月倒是不担心,妖族再去进攻人族了。
而人族,各国开始宣扬修道之术,讲究无论男女老少,都可以学一点,不仅强身健体,还可以有点自保的能力。不至于在外敌来犯之时,抱头鼠窜,束手无力。
经此一战,百姓们也都知道了,有个骁勇善战的人挡在前面的重要性,可如今,这个人没了,他们要站出来,增强自身实力,不能再被妖族欺负了去。
裴府没有给裴临典办葬礼,因为他说过,他不想这么大张旗鼓的告知世人。他只当自己去了一次远方,总有一天,还会回来的。
可庆朝皇帝得知裴临典去世,说什么,也要替他操办丧事,在裴王的一再劝说下,这才改成诵经游街送花之行。
那一日,飘棠月记得特别清楚,日头特别好,晒的人身上暖暖的,甚至还有些许燥意。
可百姓们却丝毫不觉热,知道今日皇帝会祭奠裴临典裴世子,一个个的带了纸钱和红白花来撒。
整条街上,百姓们的低啜声络绎不绝,飘棠月傻傻的站在一旁,看着诵经的队伍路过,纸钱与白花从天而降,洒了她一身。
仿佛下了一场大雪似得。
这个场面,让她想起了在桃园小屋的时候,她问他:“裴临典,你见过雪吗?”
庆朝位置偏南,冬日里甚是阴冷潮湿,却不曾下过雪。
裴临典温温柔柔的答:“见过。”
飘棠月十分惊喜的抬起头看了过来问道:“你在哪见到的雪呀!我都没见过哎!雪好看吗?”
“在金石山上见到的。”
哦,是了,飘棠月差点忘记了。他自小在大乾长大,金石山定是年年冬日都下雪的。
“雪很好看啊,跟鹅毛一样,从天而落,我儿时,第一次见,在外面玩了两个时辰。才恋恋不舍的回去练功。”
“你也有贪玩的时候啊,裴临典。”
“当然,你该不会以为我小时候,是个老古板吧?”
“不,你才不是老古板呢,你要是,也得是个小古板!”
突然,脸上传来的冰冷,将她的思绪从回忆中拉了出来。
她抬手摸了摸,冰冰凉凉的,指尖一碾,就化作了水——这不就是书上说的雪吗?
飘棠月的眼神逐渐清明,抬头望了去,漫天白色的雪花飘落,雪花逐渐变大,如同鹅毛大雪那般,洒落在她头上,脸上,身上。
百姓们的衣服逐渐被雪浸湿,众人抬起头奇怪的看向这天:“真是见鬼了,艳阳天的,还能下这么大的雪?”
“这说明,我们裴大人,死的冤啊!”
“裴大人!一路走好啊!”
耳边百姓们的送终声越来越小,飘棠月逐渐听不太清了。
脑子里唯一清明的事情就是,她知道,这场雪,是裴临典下的。
她突然就不再难过了。
她真的相信了那个老道的话,他们二人有缘,他们二人有两世的缘分,如今才不过一世,再等一世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