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要求你这样的,出什么事都自己担着”话虽然是责备的话,但话里的意思却满满都是关心。何必紧了紧揽在傅流云腰间的手,她看着那双眼睛。一个二十岁的女孩子,那双眼睛里,却有远超过她年龄的成熟。
傅流云看着何必。对面的人是她记忆里的瑶儿,但眼底的心疼和怜惜,却不是她曾见过的。脑袋昏昏沉沉的,总觉得像在不真实的梦里。
手上的感觉一轻,肩上却突然一重。何必愣一下,回神低头,见傅流云双手圈住了她的脖子,头枕在了她的肩上。接着何必忽然感觉到脖子上有水滴滑落的凉意,她怔了怔,然后明白了那是什么,悬在半空的手没有放下,犹豫一下,落在了傅流云腰上。时间仿佛也在此刻停下。
上一次两个人这么亲近,还是傅流云要给她量身长,那时她慌张得好像傅流云要将她怎么样。如今距离更亲近,她甚至有几分不想分开了。那阵阵熟悉的香味,让她觉得自己想要化了一样。
可她是何必,不是何必瑶。
何必身子僵一下回神,突然发觉自己最近有些不太对劲。
傅流云察觉到何必身子一僵,察觉到时起身,离开时说:“我的事你不用管,你帮不了我。”
何必回过神,追上去道:“你且说是什么事,再说我能不能帮上忙。”
傅流云在床边坐下,闻言看何必一眼,想告诉何必她不是何必瑶,不需要这样。但话在傅流云嘴里转了转,还没说时已被何必抢先一步道:“只要我还是何必瑶一日,你的事我便管一日”。所以傅流云将话咽下。
那样子看了可真让人心安,让人心里好暖。傅流云也不知自己怎么想的,告诉了何必发生的事。
铺面确实出了事。几日前傅流云看上了一家铺面,店面在安业坊,从那家店出了东坊门就是朱雀大街,四周的坊民宅居多。那老板带她看了几遍,在她第二次去时,说若是钟意,价钱可以再给便宜些,只有一个要求,头一笔得付一年的租钱。老板说自家急需用钱,之后可以按季付。傅流云觉得那家铺子很合适,加上价钱合适,老板的要求也没不合理的,当日验过元契,签了赁房契,交了租金换来钥匙。老板离开前还嘱咐她哪里注意。傅流云一直没有怀疑。直到昨日,有个人来店里,自称是房主管家,见傅流云要动铺子里装饰,上前制止,问她租约里并没有说会对房屋进行改变,何况租约也已到期。傅流云奇怪,问了一句说租约不是前几日才签订吗。那人说一句,什么前几日才签订,他以为傅流云是个不讲理的租客,喝止后撵出店里,只劝她别不讲理,契约里写得明明白白,就算闹到公堂也是他们在理。傅流云云里雾里,走回云织家的半路忽然醒悟过来,租给她房子的那个人不是真正的房主。
何必道:“所以,租给你房子的是个骗子。那人骗了钱,现在想找到他,想必很不容易。”何必分析,“如今临近年关,来朝拜的他国使臣已陆续到达京城,年后不久又有会试,何况京兆尹事务繁忙,便是报了官,这一桩案子他也抽不出多少时间来管。”何必想了想,又问:“若你再见到那个骗子,可能认出来?”
傅流云想想道:“他脖子右侧有颗痦子,便是他易了容,也不好藏那颗痦子。”
何必道:“好,让我们一起来解决这件事情。”
我们……傅流云看着眼前人微微一愣。她来京城多日,找铺面是一个人,签契约是一个人,收拾铺子也是自己一个人。虽然成婚快一年,但此刻她第一次感觉到了什么是家。家是心之归处,是遇到苦难时的避难所,是人生长途中的相依相伴。
门嘎吱一声响。傅流云回过神,看向门口的方向。
青铃掀起帘子,抬头看到里屋的两人,问一声好道:“小姐,药买来了,需要怎么煎?”
何必看一眼窗外才发现时辰已经不早,她对傅流云道:“不早了,你吃过药早些休息。”
青铃听到何必准备离开,忙道:“坊门就快关了,必瑶小姐你……”她说着又看向傅流云,有些主意她拿不了,得傅流云定。
青铃方才进来时傅流云便发觉外面暮色.降临。她也有意想留。青铃将话递过来时,傅流云迟疑下,接过道:“你今晚不妨……”
只是她说话没何必快。何必已经对青铃道:“没事来得及,这里离客栈不远。”谁让她是个性子又直又快的人。
气氛沉默一阵。何必说完才听到傅流云要说什么,她问傅流云道:“你刚才……是要说什么啊?”
傅流云转身吩咐青铃:“她既忙着要回客栈,你先去送,回来再煎药吧。”说完却不待何必再问,已然在送客。
青铃看傅流云一眼,又看呆站着的何必一眼,叹声气无奈摇摇头,心道难怪春桃也是个呆子。
何必有些摸不着头脑,傅流云怎么好像生气了。她见青铃已经在等着,想到还要赶路回去,回神准备离开,走前想起身上揣了一天的东西,取出想告诉傅流云一句,但张了张嘴,话却没说出来,索性直接将东西放在了里屋桌上后离开。
青铃送何必出去,半路遇到春桃,两人一起将何必送出大门。
看着何必离开,关门返回时春桃好奇询问:“二少夫人怎么样了?”
青铃想了想刚才见到的傅流云,人已经恢复几分神采,不像早上那般憔悴无力,听了回道:“好了许多。”她问过抓药的大夫,人说这是治急火攻心的方子,多是心病所致。虽然不知道必瑶小姐与自家小姐聊了什么,但青铃想,必瑶小姐应该已经解了自家小姐一半的心病,不然自家小姐不会这么快好转起来。
春桃听了刚想问怎么个好了许多,就听到里屋傅流云喊了声“青铃”,那声音听起来确实比上午时多了不少精神。
青铃应一声,让春桃先去煎药,说完进去屋里。她进去时见傅流云站在桌前,桌上摆放着一只铜鸭物什。
青铃好奇看了两眼,就听傅流云问:“这手炉,可是你拿来的?”
“手炉?”青铃疑惑摇摇头,“奴婢连这是何物都不认识”家里用的手炉不是方的就是圆的,哪里有做得这么可爱的,单看外型也知道这手炉不好打制。今日来过里屋的,除了她和春桃,就只有何必。青铃猜测道:“会不会是必瑶小姐落下的?”
傅流云没有说话,她拿起手炉打开,发现里面设置巧妙,只是内炉里没有炭火,内壁也很干燥,不像放置过热水。
青铃见傅流云望着手炉放神,想到最近与春桃出去买菜闲逛时,听到的关于诗会的传言,试探问道:“听说必瑶小姐近日参加什么诗会,赢了个手炉,不会是这个吧?”她凑上前看一眼,见手炉里面还十分干净,不像有用过,想着半开玩笑道:“会不会是必瑶小姐想送给小姐你,但没好意思开口,悄悄放下的?”
傅流云听了看青铃一眼,见青铃嘴角带着几分窃笑。她见了佯怒一句:“臭丫头,你倒学会开我玩笑了?药煎好了吗?”
“小姐说的是,奴婢这就去看着春桃,莫让她把药煎坏了。”青铃忙告饶离开。
傅流云握着那个手炉,手炉不仅趁手,更称心。如果这一切都是个梦,那应该是个美梦吧。她有些不想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