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口只觉软糯顺滑,浓浓米香与鲜美酱汁交融,不用多加咀嚼,那肠粉便自动滑入肚中。
“唔,这肠粉味道真不错!”
吃饱付钱时,何夫子看着施又宜的钱箱,忍俊不禁,类似寺院中的功德箱,肚大口小,只进不出。在一旁的施又宜听着铜钱清脆的撞壁之声,快乐地眯起眼,真是悦耳呀。
有何夫子开头,陆陆续续有客登门,午时刚过,米浆已刮得底都不剩。施又宜因担心开业客源不足,米浆只装满木桶八分,现下着实让她暗地捶胸顿足。
关了店,施又宜顾不上洗碟子,先把钱箱中的铜钱倒出来一枚一枚数一遍,一共六百六十文,真是个吉利的数字。若是能日日保持,覆盖开支尚有余钱,不错不错,开间酒楼买个大宅子指日可待!
第二日晌午,何夫子竟然又来了,还拽着个和他年纪相仿的老丈。
一回生、二回熟的何夫子大手一挥:“今日我尝尝加蛋的。”
被生拉硬拽来的张夫子皱眉环顾四周,何夫子口中夸出了花的新奇美味就这?如此简陋的小食肆,店内拢共也没几个客人啊。
何夫子硬生生将他摁在座位上:“绝对不会骗你的。”
等到一口肠粉下肚,张夫子所有的疑惑都化为了乌有。舌尖熟悉的滋味勾起尘封已远的回忆,三十多年前,他曾经在岭南吃过这一口。
那年他乡试不中,一气之下,便乘船顺水南下,游历四方。行至粤东一带,已是软囊羞涩,衣衫破烂。饥寒窘迫之间,有好心店家递给他一份肠粉,那店家知道他远道而来,还赞他真正是行过万里路的。
原来他年少之时,也曾气势如虹。可惜,后来种种际遇,终究磋磨少年意气,而今,虽然居有定所,食能果腹,到底壮志未酬啊,张夫子不禁有些怆然泪下。
何夫子一抬眼,看见对方微红的双眼,也吓了一跳:“哎,你这,你这,怎地感伤起来?”
正在收拾别桌碗碟的施又宜则有些愕然——我的肠粉难道已经达到好吃哭了的境界?
金陵人民对肠粉接受良好,店内生意一日赛过一日的好,除了夫子们这些文雅客,自然也有街市巷尾中靠力气挣钱的客人们。
有些只默默使劲加蛋加肉,有些则提出了新的要求:“小娘子,这肠粉中能不能多多地加些馅,只有蛋和肉,不够饱。”
施又宜很上道,第二日便摆出了六七种馅料,嫩豌豆、木耳碎、香菇碎、豆芽菜、炸豆皮、鲜虾……连叶子菜,都摆出了时下新张的三四种,还额外备了熬得软烂的小米粥,以免客人只吃肠粉过于味重口渴。当然,肠粉的身价也水涨船高。一份什么馅料都有,美其名曰“全家福”的肠粉,已然去到十五文,不过尝试之人只在少数罢了。
往米浆中加料之时,施又宜又想起当时跟着老陈头学做肠粉的光景。
老陈头是坚定的简约派,认为肠粉加蛋加肉糜已是极限,若是馅料多多,口味杂乱,根本就尝不出原本的米香,也不叫食肠粉。
而一摊之隔也做肠粉的老王头则长于潮州一带,认为肠粉之中必须包满肉蛋虾菜,将肠粉皮撑得圆润光滑才行。
两个老头从年轻斗嘴斗到老,各自老伴早已懒得劝和,每次吵架只能找施又宜评评理,到底哪一种肠粉做法正宗?施又宜只能和稀泥,两位都是正宗岭南人,怎么轮得到她一个外乡人来评正宗?
结果好啦,两个老头都生起她的气来。哎,真是两个老顽童,施又宜情不自禁笑着摇摇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