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品一品,这个臭味相投可不仅仅是二人合得来,有共同的爱好,还包括有相当的共同利益。
风泽之所以会这么判断,原因再简单不过:小打小闹可惊动不了漕帮。
正所谓说曹操曹操到,风泽刚跟书衡说“你要相信执掌数十万漕工且为皇帝钦点的漕帮帮主”,书小妹亲自跑来报信儿:漕帮的主事到了。
风泽就在这间船舱里招待漕帮主事,一双女儿则待在一墙之隔的小房间里,能把父亲与主事的对话听个清清楚楚。
主事忽略他眼中的精光,就是个平平无奇的中年男子。
先见礼再落座,因为漕帮理亏,主事上来就先致歉,再推了个小锦盒过来。
风泽摇了摇头,“你们可真不老实。原先我以为漕帮只是两不得罪,刚刚我才琢磨过味儿来,你们是不得已而为之。”
他之前确实没想那么多,因为他觉得漕帮不至于……后来秦氏生事,艄公秒跪,他才想起以福王的能耐都能在就藩后捣鼓出了“矿业与冶炼基地”,漕帮凭什么不能有自己的小心思,帮着藩王们运送矿石和兵器?
而且漕帮几十万人,不可能铁板一块,有一批人从私运矿石与兵器获益,就一定有没得利甚至利益受损的另一批人反对。
毫无疑问,跑来见他的主事就是后者的一份子。
主事苦笑连连,低头琢磨了好一会儿,又拿了封加盖印鉴的信封出来,“还请书先生帮忙带进京城。”
风泽乐了。
这批人混得太惨了,连直达天听的本事都没了。他把信封收了下来,锦盒动也没动,“秦家人在哪儿?”
主事毫不犹豫,“秦家一大家子都让魏国公府的人抓到了京城……郊外魏国公夫人的陪嫁庄子里。据说庄头只让他们种田,他们就痛不欲生……”
得知秦家人在受苦,风泽也就不急于马上去讨个公道,而是感慨,“藩王果然势大。”
主事又是一阵沉默,旋即来了句超级大实话,“若非陛下身体渐愈,我们……敢怒不敢言。”
风泽颔首道:“我知道了。等我消息。”
主事绷不住嘴角上挑,麻利儿地起身拜谢,“谢书先生!”
送走漕帮这位主事,换掉艄公与船娘,接下来的行程再无意外。
而秦氏一计不成,也再无力折腾,因为她哪怕只在刺骨的冷水中泡了一刻钟不到,就断断续续发烧一直到京城。
话说风泽在启程前,卢山长就介绍了信得过的师兄给他。
书家一家子走下码头,师兄的管事就笑眯眯地迎了上来,“书先生着实好认。”
跟着管家来到师兄帮他操办的宅院……位于外城但距离达官显贵扎堆儿的内城不远,不管是去师兄家还是师伯家步行都不超过两刻钟,清清爽爽且基本家具都齐备的三进宅院,风泽相当满意。
管家告辞后,全家人先休息一晚,第二天书老爹带着二儿子小两口与小女儿布置小家,风泽则领着一双儿女去拜见师伯卢老爷子——卢山长他亲哥,皇帝最敬重也最亲近的老师。
卢老爷子六十多了,身体不算好,等皇帝坐稳皇位他就急流勇退了。
别看退休了,可谁会小瞧一个隔三差五就进宫去和皇帝下棋,且随着皇帝身体大安,差不多隔天就要进宫一回的老头儿呢。
因此风泽站在卢老爷子门前,就清晰地感知到自己和孩子们身上多了十几道目光。
不过他不以为意,泰然自若地告诉门房他的名姓。
还在船上的时候,他就向老爷子递了拜帖,自然称不得恶客。
跟着卢家的管事,走进老爷子的书房,见到了个身着道袍仙风道骨的老爷子,风泽带着两个孩子行礼,书敏抬起头望着卢老爷子,“爷爷你的胡子好长哦。”
卢老爷子眯了眼睛,顺手捋了捋胡子,“你可真有眼光。”
一番老幼对话,气氛顿时轻松起来。
书衡和书敏让管事领着,去和老爷子的孙儿孙女一起玩,书房里很快只剩老爷子与风泽二人……戏肉这就来了。
卢老爷子自是相信的亲弟弟的眼光,允文允武的能臣兼儒将可不是想要就能有的。
以前皇帝自己都不清楚能撑到什么时候,自然有心无力,如今皇帝可是心气儿十足地要在十年内彻底清理掉先帝留下的烂摊子:藩王之祸!
偏偏如今能打能战的多是勋贵,不能说所有勋贵都信不过,但……皇帝肯定要着手培养一批新人。
卢老爷子这一派自然希望趁这机会也进一进新血。
然后没什么意外,卢老爷子并不掩饰他对风泽的欣赏。
彼此有意之下相谈甚欢,风泽把漕帮主事的那封信交了上去。
信封上有印鉴,风泽没动,但主事之后又悄悄送来一封短笺,大致说明信里说了什么。
卢老爷子接过信,当着风泽的面儿打开来看,短短几页纸看得老爷子眉头微皱。
老爷子看完信,转手就把信递给了风泽,“你也瞧瞧。”
风泽一目十行地看完,理解了老爷子为何动容,“每月三船兵器,矿石无数?”
皇帝一直病着倒也罢了,皇帝一旦支棱起来,藩王们大概率要反。难怪皇帝派心腹去福王封地查看矿场,好长一段时候都没听得下文。
估计皇帝这边得到的反馈不太乐观。
这更佐证了为什么贵妃忽然……就跟被踩了尾巴似的。魏国公夫人可能不明就里,但一定是贵妃吩咐什么,她就做什么。
从卢老爷子家里出来,风泽想着怎么回去跟两个孩子解释,未料他们父子三个正要上马车,眼前忽然一花:多了辆金灿灿的马车以及二十披甲骑兵。
风泽看向马车窗口,正好帘子撩起,露出半张娇艳的容颜。
书衡在看到那张脸后小手用力且在颤抖,他立时给儿子来了个“强人锁男”,让外人看不出什么异常,但却把儿子揽在了怀里:反应这么大,来人肯定是泰成公主了。
车里的娇艳女子也在此时出声,“长得不错。你且等着,等榜下捉婿的时候本宫必不放过你。”说完便吩咐车夫,马车与骑士们迅速远遁。
风泽侧头瞄了眼身后的“卢府”,不禁失笑:如果公主你的胆量跟嘴巴一样硬就好了。
他再一低头,女儿书敏攥着他的衣角微微颤抖,而儿子更是眼底泛红……他赶紧一手一个,把儿女都抱了起来,“听她吓唬你们。”
书衡勉强还能说话,“爹爹!平日里抢人她不敢的,但榜下捉婿……不讲道理的!真捉到了皇帝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下。”
风泽大笑,“知道你们关心爹爹,不过你们是不是忒小瞧爹爹了?爹爹可是文武双全,到了卢山长一眼相中不肯错过的地步。公主她敢带着贵妃娘家人来,爹爹不介意在京城贡院门口给大家添点‘喜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