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子民,我只有你。”莱斯说,“你不用把我当成一个真正的神明,我是一个恰巧能有神明力量和神明视角的工具。我是你的工具。”他的语气虔诚。希达清楚地知道,他没有任何留恋,他所说的是全部。
希达收起了羊皮卷,她头也不抬:“收起你的言语。我不想听这些。”等她收拾好一切,她说,“我们出去吧。去找希娜歌尔,和她的法阵。”
花车上。
疯狂会让人变得丑陋,这对每个人、每个种族都很公平。
列娜是这样的,希娜歌尔是这样的。是否被精灵们赞美或热爱、地位是否崇高在这样绝对的疯狂面前并无区别。
希娜歌尔清楚地听见了脚下的尖叫。他们刚刚有多么爱她,现在就有多么恨她。
她看到刚刚给自己送上鲜花的小姑娘被吓的到处逃窜。
这一刻的精灵们就像是镜子,诚实地告诉希娜歌尔她的丑陋。
她看向拉法,想着:啊,我们一样了。原来你看到的是这些,我也看到了。
她回想着列娜与她说明的细节。列娜说法阵是通道,也是保护的壁障。它可以将神格的力量引发出去,引发到最为本源的地方,也就是神殿之上。那是成为神明的必备条件。法阵会将所有的力量收束,为登上神殿打开通路。
“那没有法阵会怎样呢?”当时的希娜歌尔问列娜。
列娜具体的话希娜歌尔已经不记得了,她只记得关键部分。
“没有法阵的引领,神格的力量足以毁灭我。不过这是我自愿的。法阵引领的路我不喜欢,它对于我来说不是必需品。我使用神格,唯一的目的就是治愈这些疾病。”
说这话的时候列娜也在王宫的地牢里,为了钳制她的疯狂,她的身上满是铁箍。这是她在最后的清醒中与希娜歌尔的对话。
希娜歌尔把这段对话印在了脑子里,而不是笔记上。
希达的动作很快,她刚好赶上了希娜歌尔刺向自己的一幕,时间刚好卡在一个足以让人惋惜的节点,一个让人疯狂幻想早一步就能阻止一切的美妙节点。
希达眼睁睁的看到希娜歌尔对她自己的暴行,她拥有完美的第三者视角。又一次,她就像是在海底的时候,成为了一个完整的、什么也做不了的见证者。
“不对。”莱斯的声音在混乱中显得尤为清晰,像是一颗落入水中的石子,声音不大,却足够分量。
“她身上没有法阵。”莱斯十分确定地说。
“不是她?”希达警觉道。他们的确发现了遍布这片大地的法阵,不可能是希娜歌尔没事情只喜欢在地上涂鸦用以纪念那位无名英雄。
可她的确又使用了神格,用它刺向自己。
一切都发生得很快,对于希达和莱斯来说,事情的变化只够他们心念电转地想到这些。
希娜歌尔刺向自己之后很快地压制住了一切,疯狂的符文在她的脸上蔓延,使得她看起来像是一个深渊的恶魔。
不过幸运的是,精灵的童话故事里从来没出现过恶魔,他们只知道女王变成了令人恐惧的样子,这个样子他们并不陌生,在不是很久之前的一场事件里,一个贪婪的疯子就长那个样子。她叫列娜。
于是大家高喊着:“列娜!列娜回来索命了!她附身了女王,她杀死了女王!”
不知道是谁思维跳脱,先在自己的嘴里创造了这个事实,然后一石激起千层浪。
几乎所有人都这样认为了。
“列娜杀死了女王!”
希娜歌尔没管这些偏颇的言论,事实上,她也来不及去处理那些。将疯狂的力量转为治愈就已经足够耗费心神了。
她仍然环抱着拉法,尝试着用接触的方式将力量引渡过去,去消解拉法身上的那些沉疴。
哪怕是一点也好,都能够证明自己的作为不是鲁莽的有勇无谋和无谓的牺牲。
在胡乱的探头探脑中,希娜歌尔感受到了一股温柔的力量,她引领者自己去往真正的症结所在。
“你的胆子真大。”她听到那股力量说。然后她看到了拉法眼里的笑意。
拉法继续用自己的力量和她说话:“这是你的成神仪式?”
“不是。我成为不了神明,我没有那样的意志。”
“是这样吗?”
“地上有人拉住了我,我没办法成为神明,我太自私了。”希娜歌尔说。她很平静,并且尊重自己的自私。她在她想要的所有要素里权衡,选择了这样一个最优解。
“所以说你胆子大啊。”拉法说,“你没法成为神明,还吸收了神格,你有活下去的自信吗?”
希娜歌尔说:“我没有成为神明的意志,但我有掌控一切的意志。”
“这份力量,我能够据为己有,能够按照自己的意志去使用它,能够用它来救你,也能将精灵引导向更美好的未来。”她说,“我是行走在地上的女王。”
肉眼可见的,拉法身上的枯木褪去,就像一个奇迹。
当然,只有一点点,至少她现在可以活动一点手指,然后做出一点表情。
做出一点,冰冷的表情。
拉法说:“你应该杀了我。这样你就是一个完美的女王,你应该看得清,精灵们需要一个敌人。那个敌人应该是我,而不是你。”她撇了一眼下面的精灵,“也不是列娜。”
“他们也可以需要几个英雄,拯救他们于灾难的水火。”希娜歌尔说。
她已经撑不住了。她的身体逐渐变得支离破碎,胳膊反曲着,白森森的骨头倔强地支出来。疯狂的力量在没有法阵的约束下,自发攻击起了希娜歌尔的身体。
黑色的雾气从希娜歌尔的伤口里弥散,叫嚣着想吸引每个人躁动。
好在,她们有个囚笼。
花车上的法阵很好地约束了一切,所有的疯狂都被箍在里面。
地上的精灵们就好像在看一场血腥的争斗,看着颠覆的恐怖故事,只会刺激他们的心理,而没有任何伤害。
他们也是旁观者,和希达一样。
黑色的雾气逐渐布满了囚笼,将观众的视线全部隔绝。
雾气里,拉法嗅着雾气的走向,她察觉出了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