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衍却站出一步,缓声道:“肃王所言虽谨慎,然东南数州实有敌探潜伏之危,此时若不集中兵政,反使局势更乱。”
肃王冷笑一声:“兵部有尚书,户部有侍郎,何需设‘战时堂’另起中枢?”
沈瑾瑜终于开口,语声清冷:“肃王既言体制在先,不知可记得——上月有人擅令金吾卫暗夜更换巡防,未经中书门下核可?”
此言一出,朝中顿哗。
金吾卫属禁军,动调需三院联审。若有擅令者,便是谋私用兵。
肃王神色微僵:“殿下所言,可有凭证?”
沈瑾瑜抬手,侍从即送上三封文书,一为金吾卫当夜巡更调令,一为户部兵资支拨册目,一为门下省备忘之未审名单。
“三司之文,并不全齐。”
“但足以佐证金吾卫调令,未循正规。”
肃王未再作声,只冷然扫过朝堂。
皇帝未发一言,显是默许。
自此,战时政务堂正式纳入中枢体系,东宫实权更重。
当夜,密阁灯未熄。
沈瑾瑜执笔而书,将南道调兵后第二轮粮草调拨计划亲自绘列。
陆崇站在一旁,目光凝重:“殿下,金吾卫之事虽一时制住肃王,但以他性子,必不会善罢甘休。”
沈瑾瑜手中笔未停:“我不指望他就此停手。”
“我只需,在他再出手时,早他一步。”
裴慎之持密函入内,低声道:“南道第一批兵已抵南都外两日,将士未扰民、未惊城,军心稳。”
沈瑾瑜轻轻点头:“吩咐陆崇,三日后第二批出发,连夜换路。”
“至于南道巡督使李岳,近来可曾动过?”
“回殿下,李岳近日多与郡守密谈,据查,其亲眷曾与李阁老有旧。”
沈瑾瑜眉头一动,眼神微冷:“盯紧他。”
夜深风起,沈瑾瑜立于密阁窗前,遥望皇城方向,低声道:“这场局,要慢慢收网。”
“肃王,不会是最后一个。”
她眼神沉静,唇线紧绷,仿佛下一个命令,便可引动全局。
而她,正站在棋盘中心。
——
与此同时,裴慎之于粮道署彻夜查账,未曾合眼。长案之上堆满旧年账本,他亲自翻阅每一册,逐行核对调拨、批注、转运人署名。署中官吏无人敢怠,纷纷点灯连夜清查,整个署中如临大敌。
而千里之外,南部诸州之中,陆崇亦不曾松懈。他持东宫密令督仓,连日不休,已在三处大仓下封条,严禁私运、私售。一旦查出亏空,立刻以军法论处。
午时将至,东宫大殿内气息凝重。
一道军信由金吾卫亲自送至,信件封皮覆有西北军印,印泥未干,带着兵营冷气。沈瑾瑜收信,当即拆阅。指尖划过封线,她眉头微蹙。
信纸展开不过数行,她已神色凝重,唇角紧抿。
“西北再查出密函数份。”她低声念道,语气不带情绪,“纸料与京中制式相仿,所藏暗号,与周府案发时所遗残卷一致。西域令牌或为诱饵,有人借旧部之名,扰乱朝局。”
徐衍面色一沉:“此人胆大包天。”
“此人极其老练。”沈瑾瑜放下信纸,取来炭笔,于几上铺纸,迅速勾勒出一张图。图纸上串连出“吏部”、“粮道”、“西域”、“边军”数点。
“他们欲借西域之名,布假局扰我视线。”她冷静开口,目光却锋利,“暗号同源,纸张模仿,令牌真伪难辨——却又偏偏不加掩饰,是诱我误判。”
“那真正的通联之人……”徐衍语未毕,已被她接上。
“尚未动手。”沈瑾瑜语气清冷,“故布疑云,是为掩耳盗铃。他们还在等。”
她笔走如飞,于图纸末端标下一笔,手中却已取出一纸诏书空本。
徐衍凝视她:“殿下欲设局?”
“非假局,是动真棋。”沈瑾瑜抬眼望他,神色沉定,“我要他们信,这是真正的反击。”
她落笔如刀,一字一字写下:
“宣——即日起重启‘边镇暗察司’,统察军中私通、朝内外联之密事,以东宫为总制,暂归太子节下。”
徐衍心神一震:“此举一出,天下震动。”
“正需如此。”她将诏书折起,吩咐:“着东宫左卫,亲送兵部、枢密院,夕前传旨。”
话落,她望向案上那块铜令,声音极轻。
“我倒要看看,这次谁胜谁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