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是这么说,但并没有移步,仿佛踌躇了良久却只有心在动。
夏凉一把抓住了轩辕昊翀的胳膊,不知哪来的勇气,他抓的非常紧:
“殿下,万小姐想必已经安歇,此刻去打扰,于礼不合。”
钟如七挑挑眉。
轩辕昊翀看了一眼此刻扣在自己胳膊上的手,抬眼:
“小凉子,你留在这里,等孤回来~”
“殿下!”
“放手…”
两相对峙,最先放弃的人,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夏凉松开了轩辕昊翀,怔愣地看着他:“殿下三思……”
“钟卿,给孤带路~”
夏凉的心,凉了一半。
(2)
轩辕昊翀是听过万莲姗这个人的。
母后还在的那一年,同父皇说起过京中新添的新朝贵女,第一个就是万平疆的长女万莲姗。彼时轩辕昊翀只有七岁,每日去看母后都憧憬在自己要当哥哥的喜悦里,母后说的这些“闲话”,他左耳入右耳出,不甚放在心上。
轩辕王后在笑说万平疆古板的传闻,说万平疆一心想要个儿子却生了一个女儿,早早想好的名字都不愿改就直接给女儿安上了云云。轩辕王也在一旁附和地笑,说好歹改了字,便叫莲姗了。
“万莲姗”这个名字轩辕昊翀早在那时便听过了,可惜,他忘了。
轩辕昊翀见过万莲姗,就在开元十八年的那次上日宫宴上。
父皇亲自下旨宴请百官,后宫便是长乐宫娘娘做主,宴请的百官家眷。万莲姗是来了的,他们隔着几桌陌生的面孔,遥遥看过彼此几眼,她亦在入座之前专程向他行过礼的。
可惜,他忘了。
万莲姗没有忘。
她这一生见过的男子有限,但凡给她留下印象的,若非实在无可关注之处,否则万莲姗并不那么容易忘记。
轩辕昊翀,当今太子,天命高贵之人,万莲姗没有理由会忘记。
虽然她对他并不了解,但只光身份这一点,足够她记得他的样子。
时隔三年再见,万莲姗只觉得轩辕昊翀竟然是个温和知礼的秉性,果然传言中的贤德有能并非空穴来风。
万莲姗这一生中,关于轩辕昊翀最美好的记忆,就始于万府初见的那夜片刻相视的情形。
卒于同夜,轩辕昊翀推开她闺房卧门的那一刻。
(3)
穆泊明抱着幼女,随着穆繇,神思恍惚地从房中出来之时,傅知著和一个穿着破月军戎服的小卒已在堂前等候他多时了。
——这小卒来报信的时候,正是徐婉咽气的当下,因房内悲声,傅知著便将人拦了下来,没让他惊扰到里面的人。
——此刻,没有什么比那房中心碎之人的最后告别更重要了。
天塌下来……反正也已经塌下来了……
傅知著就是知道,穆泊明的天或许真的塌了。
这一点,从他出来时脸上的神情不难看出。
穆泊明有些失神,好半天才看清堂前除了傅知著还有旁人。
穆泊明看着那人,目露疑惑。
那小卒是有几分眼力界的,他不用别人告知,便已经猜出了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此刻见穆泊明看他,赶忙将自己此来报信的内容说了:
“我家小将军……差小人来告知将军,内宫叛军已灭,着将军速速过去……”
“我家将军说,殿下也已启程,将军若能赶在殿下之前到,诸事……无忧……”
“不过……”
那小卒看了看穆泊明又看了看傅知著。
“不过……小人已在这里等过半个时辰了……”
穆泊明听到了,但他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
傅知著在旁,轻轻补了一句:“太子殿下此刻,怕是已经入宫了……”
“是……”那小卒挠挠头,“我家小将军说,太子殿下最多还需要半个多时辰,可是现在……或许……”
“替我谢谢你家将军,就说我知道了。”穆泊明垂着眼睛回答。
那小卒行了个礼,便退了。
傅知著在旁边忍不住关切出声:
“将军可还好吗?”
穆泊明点点头,他眼神有些灰败,但神智尚清明。
“那……将军接下来,意欲如何?”傅知著问。
“无妨,我自进宫请罪便是,好歹没有误了殿下大事,殿下应该会看在我过往的辛劳的份儿上,宽宥几分……”
穆泊明说。
未能如约去平叛,若太子殿下认真追究起来,罪责不轻。但好在他并不是按兵不动,或许太子殿下看在他情有可原的基础上,会从轻发落。
“将军,在下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傅知著躬身行了一个大礼。
穆泊明不解:
“介之有话直说,何必行此大礼?!”
“介之此言,或大逆不道,无论将军信与不信,还请莫要问罪介之才好……”
“怎么会……”莫泊明看了看这房里,除了他们,并没有旁的人。
——他刚才一气之下将下人们轰出了房间,此刻房里并无闲杂人等。
见两个大人言谈似有谨慎之意,穆繇就自顾自起身去将房门关了起来。
当然,他没有离开,这房中大人似也无意让他离开。
傅知著看着穆繇的身影,忽然像下了某种决心一般:
“在下观当今太子德行,绝非宽宏大量之人,将军如今因故未能相助于他,恐太子殿下回过神来不会轻饶将军之过……还望将军早做打算,且要往最坏之处打算……”
“你是说……太子会问责于我?”
“不是问责……”傅知著抬眸看着穆泊明,“依在下看,太子会…诛将军九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