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开元二十一年,季春晦日夜,列缺当空。
东都皇城,罕见地宫门未闭,南宫门悄然闪开一隙,跑出一驾青幔小车。
——是宫中宫眷常用的那一种,小而快,而此刻内中坐着两个男人,便显得逼仄许多。
“小凉子,快!”内中之人言语间,隐有慌张。
“殿下,坐稳~”驾车之人持手挥鞭,那马受了斥,骤然狂奔起来。
当空劈下一个雷来,亮光霎时撕裂长空,雷声停下的刹那,那马车已经跑进了浓郁的夜色之中。
(2)
万将军府。
戌时方过,万平疆与自己的两个儿子还在堂中叙话,夜话不饮茶,连伺候的佣人也只在门外候着一二。
夜已深,三人方要散时,忽有府门小厮跑进来禀告,神色略变:
“将军,有贵客登门,持的是……持的是大内金龙令牌~”
将军府的小厮,都是从军之人,多少见过些世面,由此即便意外,形容并未十分慌张。
“来着是谁?一行几人?可看清容貌?”万旃君率先出声。
“回小将军,三人,未通报身份,都氅衣覆面,并看不清……”
“快让进来……”万平疆出声。
还未等那小厮出去传话,门外忽有三人已跨将进来。
“不必了,孤已经不请自入了~”
万旃君挥手,那小厮立即会意,忙退出去,顺手关上了堂前的门。
领头那人摘了面袍,露出一张清俊威严的面容来。
正是当朝太子,轩辕昊翀。
轩辕昊翀身后跟着的两人,万平疆也俱认得:
一位是轩辕昊翀的贴身太监夏凉,一位是东宫门客钟如七。
“太子殿下~”
万平疆一惊,躬身下拜,却被轩辕昊翀伸手拦住了。
“万将军莫要多礼,孤此番前来,是有要事,虚礼尽可免罢~”
万平疆依言平身,轩辕昊翀一个眼神,钟如七便退了出去,守在了门外。
轩辕昊翀身侧,只留了夏凉一人。
“殿下深夜来此,所谓何事?”
万平疆心下纳罕,问出了口。
轩辕昊翀看着万平疆,忽然屈膝跪了下去:
“将军救我!”
屋内之人俱是一惊。
万平疆哪里敢受得此礼,伸手去扶轩辕昊翀的当下,人也跟着跪了下去。
万旃君和万蒙自然也跟着父亲,一起俯身而跪。
“殿下何需如此!若有差遣,臣万死不辞,怎受得起殿下这一拜。”
万平疆着实受了惊,当朝太子这一跪,怕是要折了他的寿数。
“将军~父皇驾崩了!”
此言一出,石破天惊。
“陛下驾崩了?!…什么时候的事?”最耐不住性子的万蒙率先问出声。
万旃君皱眉。
“就在半个时辰前,陛下驾崩,弈王封锁了消息,此刻正秘密调集南卫军封锁宫城四门、意图谋反!”
夏凉在轩辕昊翀身后,代为回答了万蒙的问话。
“父皇在宣政殿驾崩,只有轩辕弈守在身侧。南卫军督将守在宣政殿外,非弈王诏令不准进出。孤连父皇最后一面都不能得见……”
轩辕昊翀眼中含泪,悲愤交加。
“弈王意图挟制陛下重立继位诏书,只待明日天亮,便会昭告天下……”
夏凉将轩辕昊翀未竟之言说出。
“若非小凉子机警,在宣政殿当值撞见此事,孤怕是此刻还被蒙在鼓里,只待明日天亮,便要被那轩辕弈取了头颅……”
“将军救我!”
轩辕昊翀叩首下拜。
屋里众人跟着俯身,一时间大气不敢尽出。
“殿下折煞臣矣~”
万平疆沉声。
“若情形确已如此,保立正统乃为臣正道,臣愿舍命保得太子殿下…平安!”
“殿下快快请起~”
已上虎身,事已至此,万平疆没得选。
听万平疆如此说,轩辕昊翀的神情终于松了一分。
“殿下,起来吧~”
夏凉起身上前、先来扶轩辕昊翀,后者顺势站起。
屋内众人这才齐齐平身。
“事已至此,接下来该如何安排、殿下还容臣想想……”
万平疆脑中思绪纷乱,但既然决心助轩辕昊翀一臂之力,他自然要计议一番。
“将军勿须烦忧,孤出来之际,已命人持孤手谕去调请北卫军督将穆泊明、及此刻正在城外等候受诏的百里少烽。……百里将军手里尚有一点从荆州带来的人马,虽不足千人……但加上将军手里的破月军,轩辕弈那点人,孤相信、不在话下……”
两人正说话间,门外忽然传来一些不同寻常的响动。
“门外何事?”万旃君代这屋中的众人,出声询问。
片刻,钟如七推门进来,扫了一眼屋内众人,微躬身行了一礼,对着轩辕昊翀回道:
“方才弈王派人来此,像是也要找万将军……”
“被臣杀了!”
万旃君心下一跳。
轩辕昊翀侧目:“无妨,你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