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涎香,檀香,血腥气交缠在一起,浓烈而压迫,霸道地侵占了她所有的感官,将她困住。
那日,雪落无声,寒风裹挟着鲜血的腥气,男人的火热的掌覆在她的后背,将她揽入怀中。
而现在,那股气息又回来了。
沈秋辞指尖倏然收紧,藏在袖下的手微微发颤,连呼吸都变得迟缓。
然而,还不等她调整心绪——
一片阴影落下,将她彻底笼罩其中。
赵砚行的声音在她耳畔缓缓落下,带着低沉的共鸣,缓缓滚过她的脊背。
“沈氏女,怎么不说话?”
这声音仿佛从她死前的梦魇中穿透而来,带着令人无法抗拒的威压,如同那日风雪覆顶,将她彻底囚困。
他的语气不疾不徐。
沈秋辞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眼睫颤抖,却依旧低眉敛目,死死地掩去眼底翻涌的情绪。
她不敢抬头。
她甚至不敢呼吸太深。
赵砚行明黄色的龙袍衣摆落在她视线的边角。
这一刻,她甚至有一种错觉——
那道熟悉的气息,已经彻底包裹住了她,仿佛赵砚行的目光,正无声地环绕着她的周身,冷静、深沉,步步侵入。
她的指节发白,控制不住地颤抖着,尽量让自己维持着恭顺的跪姿,可脊背却在不受控制地僵紧,后颈上仿佛有一层冷汗微微渗出。
她咬住下唇,强迫自己开口,嗓音极轻,甚至带着一丝不自觉的颤意——
“臣、臣女……”
她的声音本已刻意放缓,仍旧温婉恭顺,可那一丝细不可闻的颤抖,终究还是泄露了她的情绪。
她无法掩饰,她知道他一定听出来了。
沈秋辞死死地抓着自己的裙摆,像是抓住了最后的支撑,压着嗓音,尽量稳住自己道:
“臣女愚钝……不知圣上所指。”
赵砚行看着她,沉默了片刻,忽然轻轻一笑。
低沉的笑意落入耳中,像一把锋锐的刃,缓慢地割开她的神经。
沈秋辞死死地咬住后槽牙,指尖僵直,膝盖跪在冰冷的地面上,几乎连血液都要冻结。
她听见赵砚行的声音响起,带着漫不经心的沉缓:“……是吗?”
他的嗓音很低,像是对她的回答并不满意,又似乎早已料到她会这样回应。
沈秋辞的睫毛颤抖,恍若垂死之鸟扇动的羽翼。
良久。
视线里的明黄色衣袍,突然动了。
缓缓地、沉稳地、步步逼近。
衣摆曳地,无声地滑过冰冷的地面,似流动的金光,沉敛而威严。
那抹象征着皇权的明黄,悄然抵至她的裙角,明黄亮色的衣摆在她的淡青色长裙边缘落下,重叠在一起。
金龙腾跃于云纹之中,沉沉压着莲花纹样。
他突然开口,嗓音低沉,缓慢,带着帝王惯有的不容置疑,每一个字都透着沉沉的威压,仿佛压在她的脊背上,让她的每一寸骨骼都隐隐发紧。
“听闻沈氏女,与世子府厮混。”
赵砚行的语调不高不低,平静无波,然而这四个字落在殿中,却仿佛惊雷乍响,沉重得让人心惊。
沈秋辞的指尖微微收紧,掌心被袖中的布料抵得发凉。
她没有抬头,也没有立刻开口。
赵砚行垂眸,望着眼前跪在他面前的女子。
“不顾瑞王婚约,沈氏女,好大的胆子。”
他的嗓音微微一顿,语气仍旧沉静,却隐隐透着森冷的寒意。
“莫非,这便是沈家待朕的态度?”
沈秋辞心头一震,脊背猛然绷紧。
这句话……比方才的“厮混”更加可怕。
若只是沈家女儿的风评被毁,最多也只是闺誉扫地,可若是被扣上“沈家无视皇权”的罪名,那便是连沈廷遇,甚至整个沈家都要受到牵连!
赵砚行的目光落在她低垂的眉眼间,眸色深沉,带着帝王惯有的冷峻审视,如同俯瞰一只被困在掌中的棋子。
“朕的话,沈家听不见?”
沈秋辞的呼吸微滞,指尖死死按住膝侧的裙摆。
此刻哪怕稍有不慎,便会跌入更危险的境地。
于是,她嗓音微弱,语气里带着几分因惊惧而生的祈求,又像是自知此刻的狼狈无所遁形。
沈秋辞轻声道:“臣女与沈家一心向圣上,未曾存有他念……只愿谨守本分,不敢妄求,不敢逾矩。”
“臣女……惶恐。”
她的声音极低极缓,仿佛是刻意压抑的懦弱,透着一种隐忍的惴惴不安,似乎再被逼迫一步,就会彻底伏地求饶。
她不知自己是否该继续说下去,亦不知此刻的赵砚行究竟在想什么。
接着耳边传来的是男子的低笑声。
“巧言令色。”
接着,赵砚行又道:
“抬起头来。”
沈秋辞的指尖狠狠收紧,藏在袖中的手指冰凉得仿佛没有知觉。
若是此刻违抗,便是在试探帝王的耐性。
可若是抬头……她不敢。
她怕那道目光,她怕那股熟悉的气息,她怕再一次撞进那双幽深晦暗的眼里,怕再一次在这无声的沉默中,被攫住所有的退路。
可她没有选择。
“臣女……”她声音颤抖,透着病气,“臣女最近染了风寒,恐有失仪态,丢人现眼……”
她说得极轻。
可赵砚行却仿若未闻。
他命令道:“朕让你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