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到，万物生，整座校园在明媚的春光中褪了冬装。

一大早，猫头鹰为她们捎来了家人的礼物和问候。阿莉莎和艾尔芙伊德不爱拖泥带水；而奈莉并不想在这种事情上急躁——

格拉狄斯也一样。快到饭点，她才拖沓着写好回信。信里还都是些无关痛痒的词句。

过去有要紧事她会倾向于叫泽尔达——泽尔达谨言慎行、尤为愿意为她守秘，落不了笔头的东西她也乐意请泽尔达帮忙递话。但是现在情况不一样。在伏地魔一党愈加疯狂地搞袭击、卡罗兄妹防意如城的当下，一直不见家书的踪迹本就容易引起怀疑，更不用说她们昨晚还从胖夫人的好友维奥莱特口中得知，格兰芬多学院的所有成员都被列为了“严格审查对象”。

近来，不光是那些榜上有名的同学，就连胖夫人本人也没少因此在后半夜受到卡罗兄妹支持者的叨扰。或许只有那位“爵士”才能心无旁骛地置身事外？

达罗和波茨在一旁欢快地和鸣。格拉狄斯随手给猫头鹰填了些食，然后回到梳妆台前为自己上了点妆……还说得过去，她一边望着镜中的自己一边想——至少看上去不那么沉闷了。

不过自打格拉狄斯把迪尔养在格兰芬多塔楼之后，它就养成了“吃百家饭”的爱好：谁的投喂都要——这还不算，哪怕苏格兰最寒冷的日子已经过了，迪尔也不愿意返回猫头鹰棚屋，就连送信也要格拉狄斯连“萌”带哄。

当时她只是隐隐约约觉得奇怪，转身就把这事抛到了脑后。

艳阳照，春来到！

格兰芬多塔楼凭借出色的地理优势收获了第一份祝福。

小精灵们在公共休息室的壁台上搭了个新摆件：肥硕果实通红耀眼，寓意“（柿）事如意”。同学们列出的“快乐清单”也只多不少——其实在人前，他们乐意多炫耀，但私底下这倒是个冷暖自知的事儿。

另外，她们还从负责生火的小精灵口中得知，曾经一度嗜酒如命的闪闪如今也有了好转。

“哎，你记不记得，”奈莉对着壁炉上的方镜正了正领结，然后从里面望着格拉狄斯说，“诺拉和泽尔达有年圣诞节只吃了几块酒心巧克力就变得神神叨叨？”

“记得。”格拉狄斯有些无奈地耸耸肩，“如果我没有及时叫停，他俩没准会继续跟晾衣撑子搏斗——”

“那他们的酒品不错啊！”阿莉莎粲然一笑，“听说曾经有人为了在年集上跟人赛歌，灌了满满一瓶‘蓝仙姑’！事后被拉去‘专家会诊’时仍然能以一敌三——”

“哎哎哎！”奈莉当即回身揽了一把阿莉莎，“同志们，今天起这么早，是不是也该早点去用膳，啊——”

艾尔芙伊德紧跟着拉住格拉狄斯，笑道：“走啦走啦！”

★

今早，春的清新恣意似乎也被带进了大礼堂。两侧石壁上的春季主题洋溢着盎然生机，沾满露水的紫色泡桐间弥漫着梦幻气息。

高窗外，开湖后，水波晶莹剔透，遁藏一冬的游鱼飞跃穿梭……别有一番胜景。更令人喜不自胜的是从悬崖一角远眺壮阔碧海、叠嶂连绵……还有，那忽远忽近的沙百灵的歌声——

格拉狄斯真心希望这样美好的画面能够持续得久一些。然而，在察觉到潘西·帕金森和她那群朋友不友好的注视时，她及时敛起了笑模样。

等她们在格兰芬多桌旁坐下才发现，面前的餐具不仅突出了学院配色和标识，而且就连早餐的食谱也愈发讲究起来——据多比说，这是斯普劳特教授的主意，大家还一同做了策划，简而言之：“一切必须落实到胃”。为此，霍格沃茨后厨特地采购了不少新鲜稀有的应季食材，今早的洋梨炭烤瓢舀鱼出乎意料地满足了许多娇生惯养的胃口。

“绝了！”不绝于耳的是饱嗝间隙的赞叹。

畅谈间，几只小仙子围在赫奇帕奇的同学们身边，嘴里哼着《美丽的苏珊娜》——

拉文克劳的几位级长跟汉娜·艾博和厄尼·麦克米兰坐在一起，悄悄询问刚在上周末出院的赫奇帕奇四年级学生凯文·惠特比的现状。

“凯文的情况不算好，但也恢复得差不多了。”厄尼告诉大家，“我们把贾斯廷空着的床位简单收拾了一下。有几位院长担保，他就是一直跟我们住下去也无妨——”

“算了，厄尼。”汉娜摇了摇头，目光却犀利地留意着礼堂另一边克拉布、高尔那伙人，“我希望贾斯廷早日归来——还有哈利、罗恩、赫敏、迪安、卢娜……他们。”

厄尼听了不禁一怔，原本疏朗的眉目拢过一片郁色。但这片阴翳倏忽即逝——

“汉娜，你信我的话：他们最后肯定都会安然无恙地回来的！”

帕德玛·佩蒂尔和安东尼·戈德斯坦对视一眼，默契不语。隔着一条走道、也趁着人多热闹，艾尔芙伊德重新提起近期的研究进展——她们在不有损音质和稳定性的基础上缩小了产品规模，目前的外观好似一枚朴素的西装领针，日常配戴起来足够隐蔽。

“七米之内。再往远就不好说了。但我们可以——”

艾尔芙伊德忽然打住，她顺着格拉狄斯的目光望去，只见瑞娅·莉珊德拉度正拉着芙洛拉·菲尔莫离开汉娜和厄尼那群人。瑞娅转身时与格拉狄斯四目相对，脸色依旧不冷不热，但下一秒，格拉狄斯只能看到她的后脑。

“怎么了？”奈莉和阿莉莎发觉异样后异口同声地问。

格拉狄斯实话实说了。

“哎，芙洛拉不是给我们讲过，风雅牌下周六在霍格莫德有一场春日特辑？”说着，奈莉也回望着拉文克劳餐桌。

“是有这回事！”阿莉莎高兴地笑了，“我还挺想看看新系列大宣特宣的那款玫瑰藤蔓水晶鞋有何过人之处呢——”

这时，一群用完早餐的四年级学生挤进了过道中间，掩住了口中人曼妙的身姿。

直到瞥见满脸不知因何而堆笑的费德罗·亨德里克，格拉狄斯才隐约记起，克拉布上次放厉火，他好像缺席了……而且连续好几日，她也没在赫奇帕奇学院的同学们身边见着费德罗的人影……直到他大大咧咧地在格拉狄斯和德米尔扎之间并不宽裕的位置上坐下来——

“你最近是——？”

“哦，我身体不适！不对——”

“那天是午休之后不小心睡过去了！”

“嗨呀！你们爱信不信——”

“你是不是想说‘你干啥都对’？！”奈莉忍不住打断了他。

费德罗一脸委屈：“你看你，又误会我！”

“那你心虚什么。”

格拉狄斯移开目光。费德罗脸上仍然挂着笑，他看了眼艾尔芙伊德，神色正经了不少。

“嘿，俗话说‘事出反常必有妖’——给各位提个醒：近期千万别靠近‘赫斯珀·斯塔基’，否则——”

“你怎么又——”

费德罗赶忙一挥手：“别！”

他一边说着，一边警惕地四下张望。

“我怀疑——你们可千万别告诉别人——”费德罗认认真真地加了一句，“有人‘真的’在熬制违禁魔药。”

“不是——”奈莉一挑眉，“你跟斯莱特林到底什么仇、什么怨？还是上回没折腾够——”

“嗨，我这不是为你们好嘛！”

格拉狄斯垂头不语。那些别人眼中稀松平常、在他的认知里却无比反常的东西在这座城堡里随处可见，而且她也不认为费德罗会轻易让别人成为他口中所谓“可靠的”信息中转……

她们正要穿过双开门，没成想，大门中间已经站了个人。

“呦，你们好呀！”

是希拉·塞尔德维拉——格拉狄斯一瞬间还真没认出她。

定睛注视之下，格拉狄斯才颇为惊讶地发现，希拉今天的扮相确实与往日大不一样：高翘的眼睫毛、故作撒娇状的嘟嘟嘴、齐到腋窝的长发——从上至下由纯黑到栗色的渐变感、发梢密且卷……

艾尔芙伊德站在格拉狄斯身边，清亮的眼里盛着几分莫名的好奇；奈莉的目光也比平时更多地集中在希拉身上——惊讶之余夹杂着些不可思议；阿莉莎早已和希拉客套得热热乎乎了。

“瞧你说的！”希拉满面红光地回应着阿莉莎的赞美，声音也比平时略高一些，“这手艺怎么也比不得你这位大师呢！不过……”

没等她们问起，希拉主动开了口。

“……这次可是风雅牌总裁亲自邀约哦！我一定要跟瑞娅·莉珊德拉度好好切磋一下——”

“这是要‘一舞降一舞’呀！”

希拉顺势做了个优雅的致谢礼——在她俯身的一瞬间，格拉狄斯又闻到了某种似曾相识的花香——

“那我们课上见啦！艾尔芙伊德、格拉狄斯——”

“周六不见不散哦——”

耳边的欢声笑语忽然变得尖锐嘈杂——格拉狄斯过了几秒才意识到那是她脑海深处的某个地方正嗡嗡作响。她警惕地环视四周，在未发现任何可疑情况之后又沉下双眼，默默跟在刚与希拉道过别的艾尔芙伊德身后走了。

一阵微风拂过穹顶边缘，点缀着玫瑰金的紫色泡桐随之摇摆——刹那间，一道奇异的蓝紫色闪了闪，随即又消失在鸟语花香间。

★

清澈波光透过带菱形格栅的落地窗柔软地贴在镜面上——

那是一面巨大、华丽的扇贝形挂镜，镜子边缘的鎏金雕饰正与人诉说着千年往事。带银卡扣的玻璃容器就搁在下方，鳞片状的油青色絮子沐浴着两侧烛台的光。与枝状烛台相配的座钟底足间一对金蛇衔尾，无数光斑与光柱层层叠叠、辉映成岸，为这明暗交替的房间更添几分神秘色彩……恰在此时，一道光晕照亮了那条正顺着壁炉银艺屏风攀爬的小蛇。

今日天气大好，整座城堡好不热闹。可是湖底、这里却一直静悄悄的——扣在早报上的食指虽缓慢有力，却无声无息。

自己的学生至今生死未卜，霍拉斯·斯拉格霍恩近来一直避免与其他几位院长打照面。虽说身为资深魔药学教师，人脉多、门路宽，从不愁吃愁穿，但他连续两周不去礼堂用餐多多少少有些奇怪。

但他自觉没什么可抱怨的。斯莱特林嘛……

其实霍拉斯心里明白，其他几位院长同样在躲着他，并且一直在暗中谋划、打定了主意不让他探听分毫——食指再度落下——

堪称“老奸巨猾”！

真是的……尤其是米勒娃……之前就是——把他霍拉斯·斯拉格霍恩当什么人了？！

不平之气难以言表……窗外，巨乌贼正慢慢悠悠地顺着房间绕……

常言道“就怕闷雷扯不了”。

汤姆·里德尔留他在霍格沃茨继续任教并且颇为“仁慈”地不置一词，无非是觉得除了他斯拉格霍恩，无人能填补这块权力真空罢了，屁股什么时候扭得不正还得承受卡罗兄妹的怨怼……头版上，他那位得意门生、现任魔法法律执行司司长库尔本·亚克斯利正恣意地发表演讲……五指渐渐合成一拳。

他不晓得汤姆·里德尔针对这所学校的终极计划吗？都这么多年了……他的路数他难道还不够清楚吗？

或许正是因为太清楚了。

汤姆·里德尔肯定因为担心“救世之星”一伙密谋反抗而夜不能寐。即便如此，城堡和部里的实职、要职都有他那些忠心耿耿、办事稳妥的食死徒担着。要说反抗……他们只是区区几个孩子，也才刚刚成年——在这天罗地网之中，他们就是那蒸屉里的鸭子，哪怕半生不熟也不怕飞了。

不然他这个光杆司令还能留住老命？

窗外无数水生生物沐浴着晨光，千姿百态、悠游自得——没有高度发达的大脑、思维与感知却能无拘无束地高卧横眠。想当初，他坚决不把办公室安在地下绝对是英明之举……

然而，再度打量着空无一人的公共休息室，他忽然没来由地眼眶发酸。那几个食死徒一声令下就能撺掇学院上上下下典身卖命……仔细想想，好像一直是他过高估计了自己在大家心中的分量。

掌心一扣，报纸头版被紧紧按在桌面上……但那一阵阵压抑的轰鸣终究穿不透消音魔法的保护层。

不知何时会雨过天晴？

★

隔着三层楼，阿莱克托·卡罗正冲一队调查行动组成员大发雷霆。

“跑了？——怎么跑的？！他被我好好地关起来了——你们说，一个大活人——呸！——能说不见就不见了？！”

阎罗发话，谁敢不听。

可是这一队调查行动组成员都是新加入的二、三年级学生，几个孩子光是见了小卡罗就抖得不行，更别提平息对方的怀疑和怒气了——谁也说不清，被他们的麻瓜研究教师亲自禁闭在地牢里的那名学生怎么就无缘无故地“飞了”？

最后得亏阿莱克托的亲哥阿米库斯·大卡阎罗出面安抚。

但压是没法压的。

大家自然猜到了后续——

全校同学再度站成了四个整齐的方阵，耐心聆听校领导们讲话。

即日起，卡罗家的两位教务总长将为每个学院推荐一名——美其名曰“高级教学指导”。这几位教导不仅学业、生活两手抓，而且会紧密协同各位院长和级长做好思想教育、课标修订、纪律检查……等各项工作。

斯内普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何乐而不为呢！

阿莱克托·卡罗气势汹汹站在拉文克劳方阵的正前方，嬉皮笑脸地给菲利乌斯·弗立维展示她的那对小虎牙；塞特斯·罗齐尔径直走到波莫娜·斯普劳特跟前，与她面对面对峙半晌；在大多数同学还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埃瑞达努斯·威尔克斯已经在格兰芬多队伍后方待命了。

虽然格拉狄斯站在队伍中间，但浑身不自在。掩不住的窃窃私语从各个角落奔涌而出，仿佛大家的头顶刚刚掠过一阵风——抑或，几个方阵只是打了个哆嗦。

直到斯内普正式宣布“解散”、教师们逐一退场，说话声才逐渐大了起来。

“不知道谁会负责斯莱特林学院……”格拉狄斯小声嘟囔了一句。

“应该没人吧——”奈莉盯着文森特·克拉布的背影回答，“毕竟他们学院可是‘天上地下，唯我独尊’啊——”

“不论怎样，小心总是没错的。”等身边几名拉文克劳六年级学生也走远了，阿莉莎低声说，“院长们似乎比以往更担忧了。”

“不错。”艾尔芙伊德表示赞同，“而且他们只是嘴上说得好听：‘指派一名’——谁也不知道现在到底有多少人正监视着格兰芬多。”

说白了，卡罗兄妹为了能整日整夜地盯他们的梢彻底踹碎了最后那道安全之门。

每天早晨，“各个”学院——除了斯莱特林之外——集合完毕之后都由“高教们”带队，用餐、上课、学习——就连课间活动、午休、就寝都不能落下。同学们私下里猜测，卡罗兄妹肯定想了更多的鬼点子来对付他们，目前这些只是“前菜”。

不出所料，斯内普一党怎么也不可能让他们舒舒服服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