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又下了场雪。眼前的世界一片银装素裹。皑皑白雪为这片本就人烟稀少的土地又增添了些许静谧。
大清早,海格独自将一棵巨大的冷杉扛进了礼堂,牙牙一路蹦蹦跳跳地跟在后面——见了同学们,它欢天喜地地绕着他们的脚踝乱跑,在地面印出一块可爱的细雨梅花图。
“喏,等弗立维教授来了之后就可以开工了——”
海格将圣诞树立在了事先准备好的金色底座上,微微倚靠着墙壁,以免倾倒过来。
格兰芬多餐桌已经摆满了金色的蜡烛——围着金红相间的丝带,上面挂着小铃铛、小彩球、微型槲寄生花环和沾满新雪的冬青果。格拉狄斯、艾尔芙伊德、阿莉莎和奈莉两两相对,依次在桌旁落座。
丽塔·斯基特的畅销大作《阿不思·邓布利多的生平与谎言》继续在《预言家日报》的特刊上连载。斯基特笔下所谓的邓布利多与格林德沃之间的“是非恩怨”、“情深意切”让人倒足了胃口。每每此时,她们身边的同学总免不了要带上一句——
“听说盖勒特·格林德沃就是从你们‘那旮瘩’来的哎!”菲利普·里佐故作俏皮地眨眨眼睛。
格拉狄斯假意与他争辩几句,盖过了奈莉和艾尔芙伊德的声音。
“你的意思是,塞尔温早就在不知不觉中服下了毒药,只是刚好在公演期间发作?!”
艾尔芙伊德和格拉狄斯已经把各自的想法跟奈莉和阿莉莎说了。震惊之余,她们心中不免感慨:最近在霍格沃茨发生的一连串事情着实荒谬透顶。但荒谬归荒谬,谁也不敢忽视其中暗藏的危险。
“只是有这个可能罢了。”艾尔芙伊德的声音轻似耳语,“不然为什么在现场检测不到任何毒物残留呢?如果他吃的、喝的东西有异状,他们一定会立刻发现的。”
现在回想起来,万圣节前夜的一幕幕依旧历历在目。事发时,一切都是黑暗、模糊、混乱不堪……危险来临只在一瞬间。被好事的人群围得水泄不通的现场没有发生踩踏事故只能说是万分幸运。即便如此,凶手在一众教师面前依然能顺利得手的事实始终无法让人安下心来。
“你们说……会不会有人长期给他下毒呢?”阿莉莎语速缓慢地说,切树桩蛋糕的手不自觉地停下了,“毒素积累到一定程度也是能害死人的。如果每次只是微剂量——少到根本无法让人察觉呢?”
她们都想到了安妮。格拉狄斯明白,不论那些可怕的事情和经历过去多久,一旦再次遇上类似的情况时,它们还是会像针扎一般刺进脑海——就像她从未忘记过圣卡西亚诺剧院遭受袭击时的情形,不是么。而她们只能尝试着慢慢接受这些事实,学会不让它们随意扰乱日常生活。
艾尔芙伊德若有所思:“也有可能。唯一的问题是,我们并不了解塞尔温的情况——”
的确,她们目前掌握的线索并不多。塞尔温毒发时的明显症状是呼吸困难,但并没有出现呕吐、嘴唇以及皮肤异变之类的迹象。此外,格拉狄斯和艾尔芙伊德猫在禁书区的时候也猜测过,斯内普和院长们肯定封锁了许多重要消息,不让学生知道。
所以她们——格拉狄斯和艾尔芙伊德——在经过周详的考虑之后都没有在斯内普布置的论文中畅所欲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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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正如斯内普所言,一周后,卡拉努斯·卡尔加重新回到了爱戴他的学生中间。传言都说,他日夜操劳学校事务、担忧学生安危,思虑过多,才病倒的。现在看到他安然无恙,同学们也都松了口气。
“就放在这儿吧,诺特先生,多谢了——”
卡拉努斯·卡尔加今天一身烟绿色长袍,看上去仍然面带倦色,似乎久病未愈。而且——据格拉狄斯观察——他的头发也比以往失了些光泽,在冷色的天光中微微泛白。
在大伙儿注视的片刻,卡拉努斯·卡尔加已经在讲台前坐了下来。
“非常抱歉。”他略带惭愧地欠了欠身,“恐怕我今天不得不坐着为你们上课了。”
他们跟邻座默默交换着或担忧、或疑虑的神色。其实在刚才见到他的一瞬间,格拉狄斯险些以为他也中毒了——还是那种能让人全身褪色的毒药。
“收到你们大家洋洋洒洒——几千字的论文,很是欣慰——”说着,他举起一沓羊皮纸示意了一下,“而且我不得不承认,各位的想象力实在是丰富得令人钦佩。”
台下众人:“……”
见他面上带笑,同学们忍不住唠叨起代课教师来,包括但不限于——“话题过于沉重”、“说话不留余地”、“课业繁重”。
“是了,西弗勒斯已经递了一篇记录得极为详尽的教学日志给我。”卡拉努斯·卡尔加在一旁的文件夹里翻找着,未露一丝惊诧。
“不过我可以向你们保证:在我这里,节假日就是节假日。我不会强迫你们在圣诞期间伏案苦读,但要提前做好预习就是了——下半学期的内容艰深晦涩、需要你们在课上竭尽全力,不然我担心你们会跟不上的。”
说罢,他又耐心地等了等。
“那么,针对上节课的内容,你们有什么疑问吗?——塞尔德维拉小姐?”
希拉·塞尔德维拉受到鼓舞,挺直腰板开始发言——先是一百个不开心:“我们的课程安排就这样被打乱了”,然后是五十个不满足:“很多知识根本无法在图书馆里找到”,最后一个小结:“斯内普教授讲得太过高深莫测,完全超出了《终极巫师等级考试》的范围”。
卡拉努斯·卡尔加听后只是淡然一笑:“其实这都是我的要求。”
话一出口,大家的脸上都写满了震惊。
“想必西弗勒斯也提点过,‘炼金’的过程中充满了未知与不可知,提前打好预防针总比出了问题才着急忙慌补救要强。况且这部分内容由他这位方圆几百里无几人能出其右的魔药专家负责再合适不过。”说到这儿,他又笑了笑,“换我来的话,你们可能不会认真对待呢。”
尽管他没有责备任何人的意思,但大家都有些不好意思地错开了目光——在座的没有人不知道卡拉努斯·卡尔加那风靡整个霍格沃茨的绰号。
“今天这节课就当是承上启下的过渡吧——”他丝毫没有在意大家的反应,继续说了下去,“从练习编写炼金程式开始。由浅入深,由简至繁,从抽象到具体、理论到实践,你们不仅要对各元素的特质和语言了如指掌,还要知悉世界运行的整套法则……养成好习惯。底子如若打得不好,往后会吃力的——”
卡拉努斯·卡尔加为人一贯谦逊和善,言必信、行必果,这一点大家有目共睹。此时再听他一番肺腑之言,大家也都收了心,虚心接受批评和指引。格拉狄斯暂时屏蔽掉了杂七杂八的想法,将注意力完全集中在课堂上。
“当然,作为初学者的你们,‘不解其中味’或许在所难免。可是如果你们愿意将它视为一个自我提高的过程,我会感到非常荣幸。”
时间过得很快。
★
阿莱克托·卡罗同样说到做到。
周二下午两点,“麻瓜研究”的期中考试如期举行。为了避免学生交头接耳,阿莱克托·卡罗直接将他们带进了大礼堂。
阿莱克托·卡罗已经在调查行动组的协助下,将四张学院桌撤走了,取而代之的是单人课桌椅。至于监考教师——
“给你们九十分钟。”阿莱克托·卡罗两手叉腰站在教工席前,神色愀然,“等我喊‘停’的时候你们都给我把笔放下,听明白了吗?!”
格拉狄斯坐在全班最后一排,再往前是奈莉、阿莉莎和艾尔芙伊德。因为位置最靠近通向门厅的双开门,她能很清楚地听到虚掩的门外那些来来往往的脚步声和细碎的低语。
“怎么——?”阿莱克托·卡罗踩着平底靴子飞也似地迎向聚在礼堂门口的某一群人。
一个陌生的男声问:“西弗勒斯人在何处?”
阿莱克托·卡罗:“应该还在办公室。你们那边有什么进展?”
“到处都找遍了,但——”
后半段话音被关在了双开门之外,说话声几近消失。
格拉狄斯把耳朵竖得老高也没听清他们到底在议论些什么。她现在也没有时间和精力去分辨:整整十道简答题,六张羊皮纸正反面——够磨一阵子的了。
“不要东张西望,亨德里克先生和戈德斯坦先生!”阿莱克托·卡罗带着一身冷气回来了,“你们还剩四十五分钟——”
……
考试结束之后,格拉狄斯她们主动留下来,帮助厄尼和汉娜等几名赫奇帕奇同学将礼堂恢复原状。期间,他们简单地交流了一下各自非常不容乐观的答题情况。
一行人刚走出礼堂,一阵冷风吹得他们透心的凉。
“哎,你们见么——”厄尼朝橡木大门那边稍一偏头。
格拉狄斯侧眼望去:三位着黑色长袍、戴兜帽的巫师正聚在门口。其中一人悠然自得地靠在门外的栏杆上吸烟,偶尔朝门厅瞥上一眼;另外两人在密切交谈,戴黑色皮手套的手不停地在胸前比划着。
大多数同学都低下头默不作声了——他们此刻只有一个念头:尽最大的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拉文德、帕瓦蒂和帕德玛·佩蒂尔已经拉起长袍飞速离开了门厅;费德罗·亨德里克看上去很想出去透透气,但他临时换了个方向,改道中庭。
“那些人是——?”奈莉眉头紧皱,想凑过去听听他们在唠什么。
“我们最好不要跟他们打照面。”汉娜双手握拳,似乎正压抑着巨大的愤怒,“要当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