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拉狄斯是想着魁地奇中激动人心的场面入睡的。
但是她睡得不好,梦里充斥着和斯莱特林队的恶战,无数只游走球一个接一个地朝她打来,她十分惊险地穿梭躲避……等她扳正扫帚、不经意地朝下一望,观众席上却尽是西弗勒斯·斯内普那张轻蔑的脸,每一张都随着她的飞行路线转来转去。伴着一阵近乎刺穿耳膜的哨声,她惊恐地大叫,险些滑下扫帚——
九月八日,六点半。
当格拉狄斯满头大汗地从床上爬起来之后,她才发现刚才那阵哨声不过是奈莉的闹铃。奈莉迷迷糊糊地按掉闹铃,然后翻了个身,睡回笼觉。
格拉狄斯喘着粗气下了床,仍然惊魂未定。她走到梳妆台前坐下,望着镜中略带黑眼圈的面孔,微微定了定神。还好,她没有置身魁地奇赛场,周围也没有可怕的人脸……
然而,这种舒缓情绪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今天是周一,窗外又下着瓢泼大雨——或许,只是因为今天又有不同寻常的事情发生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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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的邮件伴随着一阵轻微的阵雨降落在霍格沃茨大礼堂。
艾尔芙伊德把刚送来的那份仍然沾着雨水的《预言家日报》靠在牛奶罐上,一边享用培根煎蛋一边读。
“许多麻瓜出身的巫师开始躲避魔法部的追捕——看!麻瓜出身登记委员会的黑名单越来越长了——”
其实《预言家日报》最近频繁刊登一些宣扬巫师至上、为新政权歌功颂德的文章早已不是什么新鲜事。有些学生却对此极为热衷,甚至直接引用报纸上的话大肆辱骂麻瓜出身的巫师并且毫不忌讳地称那些呼吁保护麻瓜的人是巫师界的“败类和叛徒”并且——“跟那些下贱的东西没什么两样”。
近来,在紧靠礼堂大门的那张餐桌上总是响起这种令人不悦的声音和同样令人不悦的掌声。周围的一些同学听到他们的话也只是耸耸肩膀,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罢了。不过保持沉默的依旧是大多数。因为神秘人一党当初给他们的父辈带来的恐惧也深深地刻在了他们这一代人的骨子里。
令居住在这座城堡里的人们津津乐道的另一个话题大概是关于“头号不良分子”的。有人坚信哈利·波特已于上周二成功盗取了魔法部的最高机密,还有人对他已经变装潜入霍格沃茨深信不疑;而另一些人却宁愿相信《预言家日报》对他长时间不露面所作出的种种不切实际的猜测,甚至干脆打消了期望他能率众抗击新政权的念想。
至于对他长时间不知所踪的最离谱的解释是:“救世小子”的法力属于深不可测的传说级——据称,他可以像风那样随意潜行和隐形,所以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人发现他的行踪。格拉狄斯唯一能确定的是,的确有人变装并且在光天化日之下大摇大摆地在这座城堡里进进出出,除此之外,那些乱七八糟的传闻引不起她的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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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早餐过后的符咒课上,塞特斯·罗齐尔当众念了班上(除了格拉狄斯和艾尔芙伊德以外)每一位同学的作业。他带着讥讽的笑容阴阳怪气地嘲笑他们翻译的那些五花八门的东西,发作业的时候又把他们狠狠地奚落一通。
他们看着罗齐尔把丽莎·杜平的作业一巴掌拍在桌上。
“杜平小姐,你来告诉我——芭丝茜达·芭布玲到底是怎么教的?你已经上了四年魔文课,怎么你的作业满篇都是连初学者都不会犯的低级错误呢!”
然后,罗齐尔又扭曲着脸拎起一张写得密密麻麻的羊皮纸给大家过目。这张羊皮纸除了四外圈,中间黑压压一片——远看就像一张鬼面。
“啊哈!看看这个是谁——”他夸张地抖着那张羊皮纸点评道,“‘阎王开金榜’也比不上这篇佳字——连一个标点都没有——你是一生下来就不会断句还是故意要累死我啊——戈德斯坦先生!”
“再看看这个——”罗齐尔又掐着另一张羊皮纸的一角展示给大家看,“亨德里克先生!你可真是霍格沃茨百年一遇的人才呀!你明白我说的‘翻译’是什么意思吗?——啊,‘明白’?!但是你也知道自己把如尼文翻译成什么了吧?”
罗齐尔走到费德罗·亨德里克面前,把羊皮纸塞到他的鼻子底下。
“亨德里克先生,你是在有意识的情况下把它翻译成了希伯来语,对吗?你是想告诉我你学富五车、才高八斗,是吗?很好。以后我有的是机会让你炫耀个够。”
“啊,还有亲爱的博恩斯小姐!”
罗齐尔说着转身走向苏珊,故作温柔地对她说:“我想,你姑妈的死还不至于把你变成聋子吧?我让你翻译的是我的符咒学讲义,而不是对角巷地摊小贩卖的护身符的使用说明……你也想累死我是吗?给你改作业相当于替你重写一遍……如果你下次再把这种完全不知所云的东西交上来——你也不用不好意思,我可以直接把正确答案给你,你拿回去给我抄个百八十遍就够了。”
苏珊·博恩斯从罗齐尔手里接过作业时,咬紧了本就没有血色的下唇。
“诺特先生的作业做得最好!不仅字迹工整、语句通顺、行文流畅,而且没有任何错误……非常好!给斯莱特林加二十分。”
格拉狄斯不甘示弱地瞪着罗齐尔,后者正规规矩矩地把西奥多·诺特的作业摆在他的面前。
格拉狄斯不相信诺特的作业能比艾尔芙伊德——当然也包括自己——出色,她这次可是抱着相当大的信心要从罗齐尔这里为格兰芬多赢得分数的。罗齐尔当然注意到了格拉狄斯的表现。他用一根手指把她们的作业扫到桌面上,黄眼睛里闪着阴险的光。
“至于舒伦博格小姐和富特文格勒小姐——你们的作业本不该出现任何错误,不是吗?《终极巫师等级考试》都过了,你们只不过发挥出了正常水平而已。”
罗齐尔甚至没有给她们打分。只有两个潦草的黑色字母“C. R.”(“Cetus Rosier”的缩写)和日期批在格拉狄斯作业的右上角,艾尔芙伊德的跟她一模一样。
“啊,对了!”罗齐尔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走到格拉狄斯的正前方,跟她面对面。不过他说话的声音低如耳语,只有她和艾尔芙伊德能听见。
“如果舒伦博格小姐在关禁闭之余能主动帮我打扫打扫办公室,我倒是会考虑劝劝我们可敬的校长批准你进行魁地奇训练——”
格拉狄斯对他怒目而视。周末过后,魁地奇就成了她心里解不开的一块硬疙瘩,但此时从塞特斯·罗齐尔的嘴里说出来似乎使这件事情变得糟糕透了。她不断地在心里重复自己对金妮做出的承诺,强忍着没有反驳。
罗齐尔在这节课又发了新的讲义给他们。他教他们辨认从尼尼微出土的泥板文书上那些稀奇古怪的文字和图形、带他们识别古老拓片上的回文……在这节课余下的时间里,格拉狄斯坐在那里一直魂不守舍,罗齐尔说的每句话几乎都被她当成了耳边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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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下课铃响,她们赶往位于一楼的九号教室时,格拉狄斯依旧耷拉着脑袋。尽管艾尔芙伊德一路上都在鼓励她打起精神来,但是她的坏情绪依旧没有好转,就连灯火通明的炼金术教室和面带微笑地站在门口迎接学生的炼金术教师也没能使她的心情变得明朗。
卡拉努斯·卡尔加用魔杖敲了敲黑板,黑板上立刻显现出一幅铜版画,版画中央是一篇刻在翡翠石板上的古老文献。卡拉努斯·卡尔加一边翻译上面的文字,一边为同学们解读。如果这篇文献没有混杂着拉丁语和德语,格拉狄斯此时很难将自己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课堂上。
“遗憾的是,真迹已不可考。当世现存的只是抄本,散落在世界各地。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些抄本通过一代代人的衣钵相传得以延续其生命力。有趣的是,在古今众多出类拔萃的贤人、智者争相作出解读之后,这些‘译本’的价值反而超过了原本——甚至一度成为开启炼金奥秘的第一把钥匙。可是就在人们兴高采烈地庆祝自己在通天的阶梯上再度前进了一步时,却又为了另一个难题争论不休:在这些诠释者当中,究竟谁才是最权威的那个?”
教室里一片肃静。同学们都若有所思地盯着黑板,脑子里的奇思异想此时能环绕地球一整圈。
“舒伦博格小姐——”
卡拉努斯·卡尔加不知什么时候转到了神游天外的格拉狄斯身边——不知怎的,她所有的神经突然在这一刹那绷得紧紧的。
“海因里希·昆哈特当年是德意志神圣罗马帝国最著名的炼金术士之一,这张铜版画就出自他亡故之后才得以问世的一部著述。你知道我说的是哪一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