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施瞧见方才的面巾摊,掂量几下手中的黑纱,刚一抬脚,就被人撞了。那人神色匆忙,一身黑色劲装,道完歉就急匆匆走了。
她心生奇怪,一低头,被撞的地方沾了点鲜红。
那人受了重伤。
“长安真是什么人都有呢”桃施瘪嘴,正想朝商贩借点水,抬眼便觑见不远处崔筵站在桥上,与身旁的一位穿着翠绿色襦裙的簪花娘子谈笑风生。
那簪花娘子生得貌美,与崔筵站在一起可谓是郎才女貌,连身高也只逊色了一点。
桃施本想转身离开,可转念一想,自己现在是崔筵明面上的嫡妻。他如今这般,不就是给自己难堪吗?
脑子还没转完,脚已经走上了石桥。
“呀,夫君好巧呀,竟然在这碰见你了。”桃施眨巴着眼睛,细长的手指指着那位簪花娘子,“这位是……”
还没等崔筵开口,桃施立马换了一种语气,手指掩住口鼻,悲恸道:“莫不是你在外面养的别宅妇?难怪……难怪……难怪!”
崔筵给阿满使了个眼色,他不想叫桃施坏了他的局。
桃施一把撇开阿满的手,顺势坐倒在地上,肩膀抽动:“夫君若是厌弃我便直说,不必给我这个难堪,奴家承受不住。”泪花在她眼眶中打转,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临近宵禁,赶着回家的人多,但仍旧有不少人停下来看热闹。
不少诸如“这难道就是前些日子藩王世子娶回家的夫人?哭的真是梨花带雨,我都想去抱她起来”“都说世子秉性高洁,竟也是个好色之徒”的闲言碎语传到崔筵耳朵里去了。
那簪花娘子低头多看了两眼桃施,又将手绢搭在崔筵肩头,“世子爷还是先处理处理家务事,明日事来明日说。”
说罢便离开,那背影摇曳生姿,让桃施一个女人看了都心动不已。
崔筵点点头,将手绢收进怀中,这才看向桃施,伸手准备拉她。没承想,手背被她狠狠打了下去,只听她咋咋呼呼道:“她的手绢你还收了!还放进怀中!我看你到底是变了心!”说完双手抱胸,转头继续置气。
眼看着周围来往的人越来越多,崔筵叹了口气,将手绢掏出来塞进飞雁手上,蹲下将桃施一把抱起。
突然的失重让桃施有些猝不及防,她连连叫了几声,对上周围看热闹的目光后,赶紧圈住崔筵的脖子将头埋进去。指尖搅在一起,耳垂也染上一丝红晕。
早知道找个没人的地方撒泼打滚了。
看她这样子,崔筵又叹了口气,这人怎么总是不让他省心。
路过方才的茶肆时,桃施的眼神一顿。那账房先生站在门口,眼神幽深地盯着她,像是发绿的小潭。
*
“娘子这是怎么了……”闻讯赶来的阿圆瞧见这情状,还以为桃施受了伤。刚想上去扶,却被阿满拎走了。
桃施听见阿圆的声音,刚消下的红晕又上来了。她戳了戳崔筵的背,轻声道:“放我下来。”
崔筵没吭声,脚上的步伐加快了许多,走到院子里才将桃施放下。桃施的脚刚一沾地,就跟兔子一样跑进屋,连质问都忘了。
她撑着梨花木桌大口喘气。啊啊啊啊啊,丢死人了!她堂堂桃金娘,竟然被人如此羞辱。虽然她说不出被羞辱了什么,但她就是受不了。
身后的门被推开,是阿满进来送茶。
桃施透过门缝,想看看那人在干吗,结果什么也没瞧见。
“娘子在看什么?”
“没什么。”桃施接过茶盏,轻咳两声。茶水微黄,尝起来有些发涩。她盯着阿满的动作,突然探头问道:“你家主君方才……”
桃施有些卡壳,她也不知她想问什么,赶紧摆摆手,“没事没事了。”
阿满将旧的茶盏收起来,瞧见她这样子,没忍住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我可没说什么。”桃施将茶一饮而尽。
“主君让我告诉您,那簪花娘子不是他的别宅妇,只是一个暗桩。叫您别生气了,等案子结束后便不再同他联络。”阿满笑意未尽,“那奴婢叫阿圆进来伺候夫人更衣?”
桃施摆摆手,脑中却想起那账房先生的眼神。
明日……是初一!她一定要混出去。
“等等。”
阿满不解,“夫人?”
“嬷嬷明日什么时辰过来?你家主君明日什么时辰出门?”
“差不多都是辰时三刻。”
得了准确指令,桃施拧着的眉头才松下来,心里筹划着明日怎么混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