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对小男孩的态度也截然不同，至少她不再吼叫，而是把玉佩塞进了男孩的手里，轻声道：“明天你拿到容家，就说是捡到的。”

小男孩看了他哥哥一眼，哥哥慢吞吞地从地上站起来，一言不发，扯了扯本来就短，洗完更缩水的衣服。

“虽然确实很多管闲事，但我觉得这个男孩不应该承受这些。他还是逃走比较好。”

我看了一眼跟在我身边的宋礼，他始终漫不经心，不发一言，也不干涉我的举动，置身局外，听到我说的话，他也只是轻飘飘地向那个男孩投过视线，没停留几秒便接着玩起了自己的扇子。

“难得你不发表意见，虽然我知道你对跟自己没关系的事不感兴趣，不过平时你至少还会说上几句。”

宋礼听罢，终于开了金口：“说了怕扰了夫人兴致。”

我不禁笑出声：“你还会怕扰别人兴致？”

他慢悠悠扫我一眼：“这和平常不一样。你不会想要了解我的想法，你也无法理解，所以我不想说。”

其实光是这句话要我理解就有点费劲了。宋礼平常就是一个相当扫兴的人，他突然说什么和平常不一样，令我意外。

“你怎么就知道我不想了解了？”

“换言之，是我不想你了解。”他终于垂目看我：“余令，你了解的我是什么样的？”

“……很冷淡的人。没有感情，很难揣测，很危险，还很虚伪，任性，还很幼稚。自欺欺人。”

还会自卑，还很可悲。

他突然笑了：“这般不堪？听起来都不是什么好听的词，如此，你还说日后有一天，终会喜欢我？”

“硬要说好听的……”我望着他的脸，勉勉强强磕巴出一句：“你很漂亮。”

他收敛了笑：“罢了。”

宋礼合扇望向男孩那里：“这样的家庭遍地都是。逃开？我不觉得他可以逃开，他不能逃，也逃不了。他必须承受。”

男孩看了眼进屋的母子，犹豫了一会，扯着衣服朝我这里走过来。

宋礼半蹲下身，望着男孩的眼睛，慢条斯理道：“帮你杀了吧？”

我一怔，男孩似有不解，他歪过头，宋礼笑眯眯地补充道：“反正她也不是你的亲生母亲吧？她让你从容家偷东西出来，我看容家人也不知道你是她儿子，她再让自己的亲生儿子把东西还回去领赏钱，我猜猜，这事不止一次了吧？”

男孩被他说懵了，他望了望我，又望了望宋礼：“……是这样不错。但是，您要杀了我妈妈吗？”

“她死了就不会有人打你了。”

宋礼拉开了扇子，等待男孩的回答。

“可是……小由和我就没人照顾了。虽然她打我，可她还是我妈妈。”

“哦？你不恨她吗？”

“我有时恨。她打我的时候，我会有恶毒的想法。”

“若我能找到代替她照顾你的人呢？”

男孩犹豫了一下，最终揪着衣角，缓慢又坚定的摇了摇头。

宋礼直起身，顿了顿，“真扫兴。”

语罢，他转身就走。我把我的碎银子塞给了这个男孩，至于他是用给自己还是交给他的母亲，都由他自己定夺。我无法改变他的想法，也不好随意决定他人的人生。但我祝福他，希望他可以得到好的改变。

我跟上宋礼的时候，他摇着扇子，翩然公子，好似刚刚什么都没发生。

“我还是希望可以逃开。”

宋礼没说话。

“你也是。”

他停下了摇扇子的动作，睨了我一眼：“什么？”

“如果可以逃开，你真的不想逃开吗？那个孩子是自己不想逃开，可是不同的人会有不一样的选择。”

“你觉得我无法选择？”

“从你的说法里可以感觉到。”

“……”宋礼微微眯起了眼睛：“是也不是。我做了选择。话虽如此，我以为你会质问我为什么随意杀人。”

“这不是没杀吗？”

“你不会真以为我只是说说而已吧？余令，你应该清楚。”

我发出一声叹息：“我觉得你至少还尊重了当事人的意愿。或许是我太冷血了？但到某些时候，我应该还会阻止你的，尽管我无法改变你的想法，但是宋礼，我还是觉得，你可以变得更有感情一些。”

“……这世上怎会有你这种人？”他像是觉得有些好笑，“余令，你冷血，同时又太温柔。我从前觉得你太干净，遥不可及，但你有时又让我觉得和我一样。我觉得你很奇怪。”

我不觉得自己具备这些特点，“其他不说，我确实奇怪，嫁了你还活到现在，你不用讲了。”

他笑起来，接着将我揽过去。

“可很吸引我。我真的很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