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停了几日,午后有难得的阳光,我闲来无事,便又去了趟皇宫的后花园。
雪景的后花园很美,树枝上的薄雪会被太阳照出光,像是有宝石碎裂了铺在上面,一星一点的,仔细看甚至有些眩目。地面上无光的部分会落下树木青蓝色的阴影,落在雪上的阴影,是比群青混水的色泽浅透很多的,十分好看难见的蓝色。
我看到后花园的石桌,一时间想到自己夏秋时在宋府花费的时光,大多扔在了这上面。不过现在我不太想在室外下棋了,冻手。
“这个天气室外对弈确实冷了些。”
熟悉的声音,但由于许久没听了,我一时间有点记不起它的主人。循声抬起头,对方一身月白,站在被雪装点的树木下,光落过来,我情不自禁地眯了眯眼睛。
“……祁肖?”
他走过来,白色大氅的衣摆随着风和他的步伐飘动。
“难以置信,宋礼居然舍得把你带出来。”
我张了张嘴,不知道为什么无法就他的这个话题继续下去。想了想,我换了个话头:“你也来皇宫办事?”
他闻言一笑:“倒不是。确实偶尔有来公事的时候,不过今天是来随便逛逛。要一起走走吗?你不熟悉皇宫吧,宋礼来通常很忙,今天也是,在宫外忙,不会带你到处走。而且……他应该也不想你在这宫里到处走。”
最后一句话有深意,他说的声音也不大,我没有深究,不过有点在意。
“那只小猫,我有在好好照顾哦。”
“是吗,谢谢。”
“但是这些天因为来了皇宫,一时间也无法回去,不能亲自照顾,就托付给姜叶了。”
“也没关系的。既然是你的嘱托,相信她一定会用心照顾。”
“……”
然后我和他就陷入了沉默。我是一时不知道该和他聊些什么,而他一向是比较冷淡的人,和宋礼那种冷淡不同,宋礼那就是没感情,祁肖……祁肖是有温度的,只不过温度比较低,像是生来如此。
比如这种时候,祁肖猜到我在想一些事所以不问话,他会和人保持一个适当的距离,冷淡但是有礼貌,但是宋礼不会。宋礼会猜出我不想说话以及在想什么,然后不动声色地让我自己说出来,最后还要嘲讽我几句。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身侧的祁肖停了下来。我看到他停在一处精巧的院落前,仰头看着门上的牌子,上面写着‘花隐阁’。
“是你熟悉的地方吗?”
“……我的母妃,曾是这里的主人。我也在这里待过一段时间。”
我想起来宋礼叫皇上祁崖,祁肖与他同姓,都是先皇的子嗣。
“原来如此。有一阵子我都忘了你其实是宫里人。”
他回过头,不再去看那块牌匾,慢慢道:“对。那阵子我母妃出宫养病,我也随她出宫,有次余丞相举行宴会,所以才认识了你。后来回去以后,先皇重病,权位纷争,那段时间发生了一些事,宫里很乱,看管太严,连只鸟都飞不出去。也就……没能再去找你。”
祁肖的眼神落回到我这里,他的眼睛乌黑微冷,但不会令人胆寒,就仅仅是像纷飞的细雪,冷淡但不会伤人,甚至在此刻会因为歉意渗出一丝温存。
他向我的脸伸出手,却停留在半空,微微握紧,最终却像是释然一般的,还是轻轻抚上我的脸颊。
他用呢喃一般的叹息低低道:“……对不起。”
我刚要躲开他的手,他却已经收了回去,快的好像根本没做过这件事。我觉得摸摸脸没什么,小时候也经常被他摸摸头,可是现在不行,我与任何一个男人的过多接触,都有可能导致对方受伤。
“你不用感到抱歉,那次下棋的时候我就已经明白了,真的没关系。我早就不在意了。”我不禁为难地笑起来。
祁肖平静地看着我:“这次是为那次下棋时惹你哭而道歉。”
“那次哭是因为好久没见到你了,很感动。”
他的语气听起来有点无奈:“……那也不至于哭吧。我不擅长应付你的眼泪。”
“感激一下吧,我可从没为谁掉过眼泪呢。”
他与我并肩而行,走过的路都没什么人,也或许是他有意挑了没有人的路走。这一点其实还算不错,因为虽说没什么特殊的举动,但宋丞相的夫人和安定王走在一起要是让其他人看到不免会落下话柄。不过,认识我是宋夫人的也不多便是了。
“你在宋礼那还习惯吗?”
冷不丁被问到这个,我一时间有些心情复杂,不知道具体该怎么说,也不知道跟他说有没有必要,就概括性的回答了一下:“嗯,还好。他没太束缚我的自由,人在哪里都要适应的,我觉得比在本家好,至少没有小妾和小妾的女儿来烦我,也没有繁杂的礼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