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沉的声音从黑暗幽深的门缝中传来,这声音极轻,但声线的熟悉感,让陈思佳一怔。
她猛的警惕起来。
搭在门把手上的手没有收回来。
“救命——”
低弱的求救声再次传来,清晰传进陈思佳耳中。
第一次可以是听错,这一次陈思佳却几乎可以断定。
是陈邢。
这个结论瞬间让她头皮发麻,震得四肢都瞬间无力。
陈思佳默立半晌,确定房间再不会有声音传来时,她将门阖盖上,转身下楼。
楼下。
赵露头发完全被盘扎起,腰间系着围裙,见陈思佳下来,笑盈盈的招呼:“快帮我接一下,烫死了,烫死了。”
陈思佳压住眼底起伏不定的情绪,艰难扯出一抹嘲笑:“妈妈你根本不会做饭,为什么要给张阿姨放假。”
赵露不自然笑笑:“她一直跟着我们家多辛苦。”
“再说,你都不想尝尝妈妈手艺吗,你都没试过,怎么知道不好。”
赵露手艺不错,乌鸡汤原汁原味,香味浓郁。
片鱼干净利落,鱼刺半根都不剩。
清炒时蔬加了蒜末,却没多加其他调味品,干净健康。
一顿饭吃下来,陈思佳连连夸赞。
“妈妈,外婆什么时候过来。”
“外婆没空。”
“小姨呢。”
“她也不来。”
“你总问她们干嘛,你不是一直不喜欢外婆家吗?”
陈思佳放下筷子时看了眼亮起的手机屏幕,时间一眨眼过了半小时,陈思佳咬着嘴里的鸡肉,淡淡道:“但她们爱你。”
赵露坐在她对面,夹在筷子上的一块鱼肉停在半空,明媚眼睛空洞洞的:
“......怎么样算爱呢。”
她似乎有些痛苦,双眼猩红:“我结婚十多年,却不允许我的婚姻公之于众。”
“你爸爸事业波折,赵家置之不理,这......就是爱我吗?”
陈思佳一阵见血:“所以,你要和外婆划清界限,和小姨划清界限,和赵家再不往来?”
窗外,树影晃动,风起的有点大。
余光扫到厨房还在炖着的汤,陈思佳眼睑下垂,潋滟的眼波闪动:“妈妈,汤有点淡了。”
“妈妈——”
“爸爸估计吃不习惯。”
赵露蹭的从凳子上站起,椅子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苍白的脸忽然染上小女孩的娇羞:
“我再放点盐。”
硬撑的背有片刻的僵硬,赵露看向陈思佳的眼神有躲避,有不敢置信,却没有......愧疚。
赵露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
天花板灯光苍白,散落均匀的铺在大理石地板每一寸,将宽阔客厅照的又亮又大。
陈思佳敛眸,撩眼的动作随意又散漫,清润的声线把客厅染上人间的温度:
“妈妈,你跟爸爸离婚好吗。”
赵露背对着她,肩膀微微耸动:“不好。”
身后,陈思佳轻笑点头:“那行,你永远都不会跟他分开的。”
*
陈思佳后背无力倚靠在椅背,门口,人群鱼贯而入。
制服的安保,手持器械,警惕的搜寻房间每一个角落。
外婆焦急的目光,从客厅每一处角落走过,在二楼储物间发现狼狈被手脚绑住的小姨时,苍老的脸上老泪纵横。
房门被推开时,就不见天日的狭窄空间钻入光,原本温馨的卧房,角落是一片腥臭。
陈邢窝在角落,手脚被不知从哪里找来的铁链锁住,他衣服被收拾的干净整洁,却遮挡不住浑身上下斑驳血迹。
陈邢俊朗的脸早已面目全非,估计因为犯毒瘾,额头上撞击墙壁留下的血渍。
额头,脸颊,伤口触目惊心。
微微弯曲的膝盖处,被钉入一根指节粗的铁钉,钉子没入皮肉处的血渍已经干涸。
腿多半已经废了。
陈邢很狼狈,察觉有人进来时,微阖的双眼张开,不适应突来的光线,他伸手挡在眼前。
指缝之中,陈思佳立在门口,是俯视的姿态,眼底情绪不明。
更为嘈杂的声音是在楼下。
赵露声嘶力竭,外婆苍老的哭声颤抖,字字句句如泣血。
隔着旋转楼底,陈思佳往下看,一生高傲尊贵的外婆拦在安保面前
“你们凭什么抓我女儿?”
“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你们......你们这是夫妻之间的事情,你们凭什么管辖。”
小姨没有手上,此时已经慢悠悠转醒,抬头时看见陈思佳陌生到极致的眼神,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片刻,不知她是做了什么决定,匍匐到母亲脚边,双手抓住老人垂落的衣脚:“妈妈。”
“妈妈,她已经疯了。”
“妈妈,她二十年就疯了,让他们把她带走吧。”
“啪”
耳光声凄厉干脆。
“住手。”
老人手腕祖母绿手镯晃荡,举手投足间聚是大家风范,收敛和蔼的神色,平日惯于发号施令的威严展露无疑。
一时竟然没有人敢出声。
空荡荡的客厅,偶尔能传来门外鸟儿欢快的叽喳声。
老人垂眸斜睨小女儿:“放肆,你算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