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尚早,林晚霁安眠一夜,被莺时催促着起身。
“姑娘,姑娘?姑娘快些醒醒,今日是入宫的大日子,可千万别误了时辰。”
林晚霁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因着入宫尚有一段脚程,又十分繁琐,今日比往常去寿安堂礼佛的时辰还要早,如今天不过是蒙蒙亮,就得被唤醒起身去洗漱了。
林晚霁端坐在铜镜前,人仍是恹恹的,看莺时为她挽起发髻来,虽坐在此处,人却恍惚早已神游天外了。
“绣夏呢?怎么没见着她人影?”林晚霁把玩着手上的桃木梳,有一搭没一搭地问道。
“绣夏贪睡,如今尚未起来呢,也确实不太像话。”莺时仔细地为她盘着头发,忽得一顿:“姑娘,可要我叫绣夏来梳头?她的手艺倒是比奴婢强上许多。”
“罢了罢了。”林晚霁不在意地摇了摇头:“她既是还未起身,便由着她睡吧。梳个简单利落的发髻便好,咱们入宫可不是作客的,可不能抢了旁人的风头。”
“话虽如此,可姑娘也不能太素净了,叫人小瞧了去。”莺时很快挽好一个垂云髻,又从妆奁中挑出几支首饰钗环来:“姑娘看看,配哪些合适?这些都是老夫人昨日赏赐的,姑娘如今入宫,也该戴些宫里头的首饰,到底您是侧妃娘娘的妹妹,不能叫旁人给看轻了去。”
林晚霁随意择了一支绞金流苏的梅花簪子,递到莺时手中:“那便这支吧,只一支便够了,多了倒繁复,让人觉得俗气。”
莺时点点头,将那梅花簪子稳稳插入发间,又将余下的钗环收好,问道:“那姑娘今日穿哪件衣裳?奴婢瞧着那柿蒂纹的折枝裙倒是与簪子相配。”
林晚霁思忖片刻,便笑道:“那颜色雅致,又不张扬又不素净,最是稳妥。”
莺时忙“欸”了一声,从厢奁中取出,披在了林晚霁的身上,又为她点上口脂,这才点头满意道:“姑娘这般打扮清丽脱俗,又不会叫人觉得秾艳过重,如同仙子一般出尘,奴婢瞧着正合适得紧呢。”
“你呀。”林晚霁嗔怪着望向她,打趣道:“如今要离了我,有些日子见不得面,你的嘴怎么比起平日愈发地甜了?”
林晚霁入宫是打着太子侧妃娘家妹妹探亲陪产的名号,因此不得张扬,宫中规矩又森严,只得她只身一人前往,连贴身婢女也带不得。
莺时自小便入了扬州林家,算是与林晚霁一同长大的,听到这话不免有些红了眼眶:“姑娘还开奴婢的玩笑呢,入了宫自有宫人伺候着姑娘,奴婢还怕姑娘有了旁人,要忘了奴婢呢!”
“莫哭莫哭,我怎么会忘了呢?”林晚霁忙掏出袖帕来为她拭泪,柔声安慰道:“好了,左不过是一两月的光景,一个两个这般伤感,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要出远门了呢。”
莺时撅起嘴来,面上仍是止不住泪:“那姑娘可千万要保重,千万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才是,奴婢就在这等您回来。”
“好。”林晚霁有些忍俊不禁,牵起她的手来:“好了好了,可莫要再哭了。前厅怕是等久了,咱们快些去吧。”
因着日子特殊的缘故,老夫人并家中几个媳妇早早地起来,都坐在前厅等候。林晚霁姗姗进了正堂,一一行过礼,老夫人又额外要叮嘱她几句,不免将她拉到身前,面容慈爱地问道:“三丫头,我昨日给的镯子,你可戴上了?”
林晚霁点了点头,将袖子轻轻卷起,露出那截鸽子血的手镯来,“祖母的嘱咐,孙儿是一刻也不敢忘的。”
“时辰紧,旁的我也不再多说,只一件——”老夫人将她的双手叠在一处,又将自己有些粗粝的掌心覆在手背上:“万事要记得同你大姐姐商量,你们俩在宫里头都要好好的,祖母等着你回来报平安呢。”
坐在下首的二夫人俞氏如今神色不似往日光彩,颇有些憔悴,但仍强撑着笑意,“哎唷”一声道:“我瞧着老祖宗还是最疼这两个姑娘,若是再不肯松手,只怕侧妃娘娘在宫里头要等急了呢。”
谢蕴华闻言,勾起唇角,连忙反驳道:“我怎么瞧着二婶婶倒比谁都要急着三妹妹出府去呢?莫说是老祖宗舍不得,这般乖巧娴静的妹妹要离了家去,便是我这嫂嫂也眼巴巴得紧,侧妃娘娘又是老祖宗亲手养大的,祖孙连心,又怎会怪罪咱们误了妹妹的时辰?”
俞氏变了脸色,心知自己一番话又被谢蕴华挑了刺,一番颠倒黑白让人误解,不免要出来为自己辩解一番。只是尚未开口,便见老夫人皱了皱眉,平息事端道:“好了,都说得不错,既然时辰要到了,三丫头就快些上车吧,咱们一道去送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