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格伦若有所思地抬头,语气放缓了一点:“说起来,那个女孩——简她之前知道这里是个陷阱吗?”
米琼恩抬了抬眼皮,目光投向不远处简睡着的方向。
“她想找个安全的地方。”她缓缓开口,“她……还没有完全变成这个世界的一部分。”
瑞克没有出声,但他的手指在枪柄上轻轻摩挲着,眼神有些复杂。
达里尔哼了一声,把弩放到一旁,语气有点随意:“能看出来。”
“哦?”格伦挑眉,看向达里尔,“你怎么看?”
“她救人的时候,挺有胆子。”他低声道,“但她下手没经验,根本不会杀人。”
米琼恩轻轻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达里尔继续说道:“翻围栏的时候,她动作生疏,明显是没怎么在野外生存过。”
格伦皱眉:“但她的战斗力……应该不算最差的那种,对吧?至少她敢拼。”
“是。”达里尔耸了耸肩,“但她反应慢了一拍,战斗靠本能,没经过真正的训练。”
“而且,”他顿了顿,语气微妙地低了一点,“她进终点站的时候,还在跟他们客气。”
瑞克抬起头,眉头微微皱起:“客气?”
达里尔冷笑了一声,像是觉得有点荒谬:“她还在说‘谢谢’。”
“这不是什么坏事。” 赫谢尔活着的时候,或许会这么说。
但赫谢尔不在了,现在他们都知道,这种“礼貌”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她还没有彻底变成“这个世界的人”。
她会道谢,不会过分敌对,在终点站那些人对她示好时,下意识地点头回应,甚至把期待直接写在脸上
米琼恩补充到:“她对陌生人有戒备,但戒备得不深,只要对方表现出善意,她就会放下警惕,她还没有变成必须活下去,就得放弃信任的人。”
米琼恩想起了早上抱着她的时候,她在哭着说自己是罪犯。
在这个世界里,这种话听起来几乎是荒谬的。
她不是因为杀人后感到恶心,不是因为受到了惩罚,而是因为——她真的认为自己违反了某种“规则”。
可这个世界,早已没有规则了。
她还活在“末日前”的道德体系里,她的反应,太像那些还没经历过末世、仍然在安全区里长大的人了。
米琼恩心里生出一丝疑惑——她真的在末世里活了两年吗?
“早上的时候……她说她是罪犯。”米琼恩沉默地看着外面的树林,眼神微微收敛
米琼恩的声音很轻,却让篝火旁的空气瞬间安静了一秒。
格伦皱起眉:“罪犯?”
卡尔抿了抿唇,低声道:“她不是说,她已经活过了两年吗?”
“在这个世界里活了两年的人,不会再用‘罪犯’这个词。”卡尔继续道
“她不像是从未杀过人的问题。”
“而是她的种种反应……”
“都不像一个活过末世两年的人。”
他缓缓地说,语气里透出一种直觉上的不对劲。
“在这个世界待了两年,正常人至少会接受基本的规则。”
“即便是‘保护得太好’,她也不应该连‘生存不等于犯罪’都无法接受。”
卡尔想到她第一次见她的时候
那天,监狱刚毁,他带着重伤的父亲躲进一座别墅,独自想办法活下去。
然后,她突然出现了。
她太“干净”了。
她的衣服上没有补丁,连一点末世的破旧感都没有。
她的鞋子很干净,像是刚从家里出来的,而不是在荒野里奔波了几个月的人。
她用生硬、不熟练的英语试图向他求助,语法不对,发音奇怪,像是一个完全不习惯说英语的人。
她脸上的情绪太明显了——害怕、期待、慌张,一点都掩饰不了,不像这个世界的人,早就学会把所有脆弱藏在面具之后。
——她就像是突然被扔进来的人。
那时候的卡尔甚至怀疑过她是不是骗术高手,故意伪装成无害的样子来获取信任。
但她的眼神、她的动作、她的那点可笑的笨拙……一切都表明,她不是装的。
她是真的不属于这里。
卡尔第一次真正见识到她身上的陌生感,是在她杀第一只丧尸的时候。
她手里拿着棒球棍,却完全没有章法,像是个被扔进深水里的人,手足无措地乱挥乱砸。
她每一下都砸得很用力,力气比他想象中更大,甚至带着一点发疯的劲头,但——
她的动作不精准,完全是在靠本能乱打,根本没找到击中头部的正确角度。
丧尸的血喷在她身上,她甚至顾不上躲,全身上下都是血污。
就算这样,她还是没能立刻杀死那只丧尸。
她几乎是砸了十几下,手都抖了,才终于把那东西弄死。
然后,她站在原地,脸色苍白,嘴唇颤抖,下一秒——直接吐了。
她是真的怕,是真的无法接受这一切。
第二次见识到她的陌生,便是她身上的道德困境
即使只是捅了一刀,仍然会挣扎、会害怕,甚至把它当作“犯罪”。
在其他人看来,伤害敌人是理所当然的生存法则,但她仍然站在过去世界的道德框架里。
她对杀戮的恐惧,不只是普通人的害怕,而是那种来自道德底线深处的本能抗拒。
她懂得警惕,却仍然下意识地相信善意
在生死关头敢拼命,但拼完之后,仍然会害怕、会愧疚,会挣扎
这些都让她显得过于不同。
卡尔想,如果她不能改变她的想法,不能放弃那些“过时的规则”……
她会死在她的“道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