婴儿的哭声戛然而止,屋内再次陷入一片死寂之中。
容悦仿佛被抽去了全部力气,无力地瘫坐在椅子里,额前的头发被汗水浸湿紧紧地贴在一起,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像是快要喘不上气一样,让原本就苍白的脸变得更加苍白。
她缓了一会儿,垂眸望着桌子上快要断气的婴儿,泪水不停地在眼眶里打转。
“是我狠心,是我对不起你,你若恨我,大可去阎王爷面前告我的状,你若不甘心那便再投胎来,下次,下次我一定好好对你。”
婴儿逐渐涣散的双眼直勾勾地注视着容悦,微弱的喘息好像在诉说着苦楚,又仿佛在质问,为什么是下次?为什么要是下次?
容悦抬手抹去还未流出眼眶的泪水,慌乱地将婴儿重新用襁褓裹好,紧紧的圈在臂弯中。
她腾出一只手推开一旁的窗户,外面的狂风夹着雪呼啸着进来,屋内的灯盏被风吹得忽明忽灭,容悦面无表情地望着窗外,丝毫没有犹豫地将手中的襁褓丢了出去,随后又关上窗户。
在一旁的容仪和怜光几乎同时愣住,都没想到容悦会有这一举动,二人又同时反应过来,立即转身准备就要夺门而出。
“怜光!”
还没走两步,身后传来容悦凄厉的声音,怜光停在原地,僵硬地转过身,面对着她。
容仪回头失望地看了容悦一眼,便头也不回地穿墙而出。
在她眼里,母亲这个角色不应该是这样的,为什么她会如此狠心。
此法容仪在容氏密卷中有看到过,换脏之术,古时有一皇帝信奉邪道,以为孩童五脏六腑制成的丹药可长生不老,便令当时身为国师的容氏先祖操办此事,皇命难违,国师没有拒绝的权利,又不愿意看到人像牲畜一样被开膛破肚,便发明出了此等邪术。
被用此邪术的孩童不会感觉到痛苦,没了五脏六腑在不知不觉中死去,身体在外部完好,以便其家人带回去下葬。
而容悦却将清容的四肢折断,五脏六腑没有全部移除,甚至还给她留了一口气再丢到雪地之中。
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容仪已经不想知道了,她只知道里面的气氛太过于压抑,她一秒都不想待下去。
主室的光在容仪出门的那一刻暗下去,有些像观众离场歌剧谢幕的意思。
院内白茫茫一片,容仪在雪地里找到了那个被丢弃的襁褓,她蹲下身查看,手还未触及到襁褓表面,隔着一寸的距离,就仿佛能感觉到里面的婴儿被冻得瑟瑟发抖。
容仪呢喃道:“师尊。”
话未落,里面的婴儿不再抖动,像是听到了有人在唤。
容仪喊道:“师尊?”
襁褓十分配合地动了一下。
容仪心中一惊,赶忙伸手要将布包拾起,想要将那个婴儿护在怀中,不想让她再受冻,可结果和之前一样,手径直透过了布包,她碰不到她,也暖不了她。
原来她刚刚是没力气在发抖。
“哈哈哈哈哈。”容仪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双手突然笑了起来,但是她的表情却和哭一样。
这一切都是幻象,一切都是已经发生过的,师尊死不了,会有人来救她的。
容仪在心中说服了自己,她跪坐在雪地中,陪着那个婴儿一起,等待着有人能发现她,有人能救她。
——
不知道等了多久,鹅绒大的雪将月白色的布包掩盖,与旁边的雪融为一体,这样根本没人会注意到这里有个东西。
容仪抬手悬在布包上方,想帮忙扫掉上面的雪,可她知道无论怎么做都是无用功。
“师尊你动一动,把雪抖掉,不然……别人怎么发现你啊。”
容仪原本就没指望婴儿能听到她的声音然后动一下,可偏偏现实就如她所愿一般,在她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布包抖动了两下,一角月白色的布料暴露在雪地之中。
“真听话。”
话落,容仪听到从身后传来了一阵吱吱呀呀地踩雪声,回过头看到了一位白衣仙人朝着这边走来,此人正是墨旱莲。
容仪松了一口气,连忙起身给墨旱莲让路。
墨旱莲走到布包前蹲下,掀开布包一角顿时变了脸色。
站在他身后的容仪也看到布包里面婴儿此时的状态,瞬间觉得浑身冰冷,难受得快要喘不过气来。
“没救了。”
原以为是救星来了,可谁料墨旱莲却摇头叹气道了这么一句。
“你说什么?!”
容仪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瞬间炸毛,冲着墨旱莲吼道:“她明明还活着你怎么能说她没救了?!”
墨旱莲默然起身,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将奄奄一息的婴儿留在了冰天雪地之中。
容仪不敢相信地望着墨旱莲远去的背影,急忙大喊道:“等等,她还活着!”
慌乱之中,容仪抱起地上的婴儿朝着墨旱莲跑去,大喊:“你不可以放弃她!她还活着!”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墨旱莲走的很慢,却怎么也追不上,明明人就近在眼前却又感觉越来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