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边的香炉飘出能使人镇定安神的味道,可偏偏还是会让人心烦意乱。
清容远没有表面上的镇定,心里积压的情绪随时都可以将她打倒,足以将她打得体无完肤。
清恩站在屏风外,背手看着窗外的暖阳,安抚道:“你父母的后事我会安排好的,你不必担心。”
一滴泪顺着鼻尖滴在被子上,清容松开了手,哽咽应道:“嗯。”
清恩叹了一口气道:“你好好休息一下,好好送你父母最后一程。”
清容抬起手擦去脸上的泪水,努力扯出一个笑来,带着哭腔道:“谢谢。”
“……都是一家人不用说“谢”这个字。”清恩一愣,眼眶微红,道,“你有时候真的很像你父亲。”
清容无力地向后倒去,仰头看向天花板,自嘲道:“从小到大你们都这么说,我像父亲不像母亲。”
原来都是有原因的。
她又问道:“我睡了多久?”
“三天。”
“我怎么回来的?”
“听看门弟子说,你自己一个人摇摇晃晃走回来的,快到大门口的时候体力不支倒下了,那会你身上都是血。”
清容拍了拍头,有些迷糊道:“我不记得了。”
清恩道:“容云景死了。”
清容微微皱眉,沉默着没说话。
清恩接着道:“容氏余光宅走水了,容云景一家上下五十口人无一生还,要么被火烧死,要么被烟呛死。容云景被人发现的时候已经被烧得不成样子了,四肢全部不见了,躯干的皮肉像是被凌迟一般,根本不平整,若不是他身上的玉佩还根本没人可以认出他。”
这一言倒是让清容想起了容云景跪地求饶的样子,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清恩又道:“容氏把这件事压下来了。”
清容有些意外,侧过头不可置信地问道:“为何?”
清恩摇了摇头道:“不知,我也有些意外,这件事你干的?”
清容也不藏着掖着,道:“容云景是我杀的,凌迟也是我干的。”
清恩问道:“那火呢?”
清容道:“不是我放的,其他人也不是我杀的。”
清恩沉默了片刻,道:“你好好休息,不用担心任何事,清氏还是能护得住你的。”
清氏能护得住你……
这句话让清容想到了容仪对她说的那句话。
“你是清氏独女,自幼便是万千宠爱于一身,人间疾苦你又尝过几味,三言两语又怎么让你知道我的苦楚。”
或许真的是被保护太好了,许多事情没有经历过,人间百苦也没有尝过几味。
或许任何人根本无法真正地共情,不能真正地感同身受。
等清容回过神时,清恩已经走了,空荡荡的房间内无声无息,只能听见自己匀称的呼吸声。
“离秋……”清容试着叫了一声。
以往这个声音很快就会得到回应,如今却只有死一般的沉静。
真的看不透啊!
清容闭上眼,回忆前世种种,任何悲剧都离不开一个人,离秋。
她对离秋应该是恨,刻骨铭心的恨。
杀父之仇,背叛师门,不论因果都是该恨的。
可是为何这一次离秋要救她?
清容缓缓睁开眼睛,目光无神呆呆地望着天花板,心中有一个声音响起:“死有余辜。”
离秋死有余辜……吗?
恍惚间,清容再次听到那个声音响起道:“对啊,离秋死有余辜,为你而死不过是她对你的愧疚,你不必自责。”
清容爬起身,赤脚走下床来到梳妆台前,拾起桌上的铜镜,她看到镜中的“自己”正以一种十分可怖的笑容看着自己。
镜中的“清容”笑道:“好久不见。”
清容丢掉铜镜,暗骂道:“真是阴魂不散。”
心中的“清容”道:“哦?忘恩负义的小混蛋,我那么帮你,你却只想舍弃我,可真的是陈世美啊!”
“你真的以为死了就可以摆脱我?别忘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们生生世世是不可能分开的。”
“你为了封印我连同你自己的记忆也一起封印了,你看看,如今的场面都是你的报应,一开始遇到离秋的时候我让你杀了她,为什么要压制我?我可都是为了你好啊!”
清容喝道:“够了!”
“你怎么了?”另一个声音响起。
清容转过头,看见一个身着黑衣,脸上戴着银面的人正看着自己。是白易。
清容摇了摇头道:“无事。”
面具下的白易发出疑惑的声音问道:“你是不是都想起来了?”
清容垂下眸子道:“嗯。”
白易道:“对不起,是我来晚了。”
清容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白易道:“我知晓容氏的复活术。”
这句话让清容燃起了希望,猛地转头看向白易:“那……”是不是能就活他们?
白易却给了她当头一棒,道:“但是我不能给容夫人和二宗主用。”
这句话像一盆冷水浇灭了清容心中燃起的希望。
清容皱眉不解道:“为何?”
白易沉思了一会,道:“我想,他们不会同意的。”
他们不会同意的,对啊,他们不会同意。
父亲最讨厌容氏邪术,母亲好不容易解脱,是啊,他们不会同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