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杳年忽然什么都听不见了,只看见群情激愤,无数嘴张张合合,无数手像阴冷的蛇群一样翻涌。
和寺庙杀人案她被捕时一模一样。
胃里一阵痉挛,有点想吐。
她冷眼瞧着他们,手握上了剑柄。只见白光闪过,利刃出鞘,血溅三尺!
人群忽然噤声。
一息、两息……十息过后,街上爆发出了尖利的叫声。
“杀人了!!!!”
“快跑啊!!!!”
人群四散而逃。
江杳年猛踩身旁的台阶,借力使着轻功飞檐走壁,轻飘飘落到了人群的前面。
郑钧拿着刀占据了后方。
江杳年用手指了指他们,“不想死就都给我站好了,不然这几人,就是你们的前车之鉴!”
人群慢慢静了下来,女人们三三两两靠在一起,神色恐惧。
江杳年缓缓踱步到一个男人面前,“你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男人惶恐地咽了咽唾沫,颠三倒四的讲了一遍。
沅川洪水泛滥,阴雨连绵,流民无处可去,无餐可食,无衣可穿。
一开始,他们可以在街上讨些钱币,还有好心的富商施粥,可最近几天染了风寒的人愈来愈多,大多昏昏沉沉神志不清。这里也就没有人敢再开店铺,去街头施粥了。
江杳年南下这些日子,整日都呆在河边,尽职尽责的干着皇帝给的任务——治水。
哪料城中竟发生了这样了事!
“出了这么大的事,为何没有人上报!你们的巡抚、上佐、刺史呢?难不成都被水淹了去?”
“哪有人管啊,”先前答话的男人小声道:“我们这些人的命根本就不值钱。”
江杳年轻轻吐出一口气,缓了声音,“官府办事,还是不要阻碍的好,轻则被打骂教训,重则脑袋搬家。
大家稍安勿躁,我即刻传信京城,为沅川灾民拨下赈灾的钱款和粮食,朝廷绝不会放弃你们。”
语罢,不再管那些人的脸色,大步出了街巷,解下缰绳,翻身上马。
“将军,接下来怎么办?”郑钧赶上她,忧心忡忡地问。
江杳年脸色有些冷,“带我去找贺琦。”
刺史府离得不远,就在汲宁县。距这条街骑马不过两刻钟。
下马后,郑钧敲了敲朱红色的大门。
许久没有人应。
郑钧又敲了一遍。
还是无果。
他回头看了眼江杳年。她面上没什么表情,不辨喜怒。
淡淡地道:“再敲一次。”
郑钧又敲了几声。
这回,里面终于有了声音,似乎是有人贴着门骂骂咧咧,“敲敲敲,滚一边儿敲去,挨千刀的,哪来的叫花子?”
郑钧从门口让开,默默在心里给这位仁兄点了根蜡烛。
好自为之吧你。
只见宝剑出鞘,薄薄的剑身从门缝插入向下一划,门闩应声断开。
江杳年一脚踹开了大门。
先前骂骂咧咧的仁兄还没走远,被突然打开的门拍进了一旁的花园。
“哎呦!谁这么大胆子?刺史大人的府邸也敢闯!”
仁兄一边揉着腰一边往起爬,突然脖颈一凉,一柄剑横在了他咽喉之上。
江杳年冷声命令,“带我去找你们刺史大人,饶你不死。”
“是是是,小的带您去,您可别手抖。”小厮战战兢兢的往前走,大气儿不敢喘。
过了前厅七绕八绕,就来到了后院,贺琦倚在榻上,看着一群姑娘们跳舞,悠扬的丝竹声声入耳,好不快活。
江杳年放开了那个小厮,把剑插回鞘中,静静地站在亭旁。
一曲终了,舞毕。
她拍了拍手,“好曲子!舞蹈也着实赏心悦目,贺大人好福气。”
贺琦从榻上坐直了身子,“你是何人?敢闯我刺史府!”
江杳年径直走进亭子,把腰牌掏出来放到了他面前。
其上刻有“观南”二字。
贺琦脸色一变,“你是京城江家的人?”
江杳年:“不错。”
贺琦立马起身,拱手一礼,“原来是观南将军,有失远迎,罪过罪过。”
又对下方跪的姑娘们使了个眼色,“还不快退下!”
转头做了个“请”的姿势,“将军,请随我到前厅一聚。”
江杳年点点头,去了前厅。
但见桌上放着纸笔,她写了沅川当今的情况和治水的进度,折好递给了郑钧,“叫人把这个送到京城,越快越好。”
“是。”郑钧接过,快步出了门。
江杳年这才落座。
贺琦斟酌着问,“不知将军突然造访,所为何事啊?”
江杳年:“斗胆一问,大人贵庚?”
贺琦:“今年已四十有五了。”
问这些做什么?贺琦心下疑惑,面上却尽量和颜悦色。
江杳年笑了一下,“大人已过不惑之年,的确是到该享福的时候了。”
贺琦:“怎敢怎敢,只是不知将军此话,有何深意啊?”
江杳年看着他,缓缓道:“大人,你既是这沅川刺史,那么敢问,此次水灾冲毁了多少民居?淹没了多少田地?死伤了多少百姓?浔、潇二河的堤坝断了几处、耗费了多少材料、如今修好了没有、是否还有发生洪灾的危险?这些,你可清楚?”
一连串的发问过后,久久地沉默,贺琦的脸色异常难看。
江杳年也不急,只小口地抿着杯里的茶水。
许久,贺琦冷笑几声,也不装了,“将军,你凭什么来质问我,这好像也不是你该管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