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缓抬头,声音沙哑地道:“殿下,您还记得那年我和明谦刚刚跟在您身边的时候,您说了什么吗?”
晏时荣几乎没有花时间思考,立刻道:“本王自然记得。”你们今日选择了我,来日我定当护你们周全,你我三人自此风雨同舟,荣辱与共。
明逾脸上扯出一抹笑意来,他道:“风雨同舟,荣辱与共。殿下,您能记得这一刻,足矣。”
晏时荣知道自己赌对了,但他面上仍旧是一副沉痛之色,“明逾,本王从未忘记,可如今这般,本王也是无能为力了。”
明逾转向他,“殿下,是明逾犯了错,造下杀孽,明逾不求您做什么,只求殿下别忘记那段时光,别忘记自己的初心,明逾在此,向您拜别!”
他长磕而下,拜的是曾经不被看重却怀着赤子之心要救国救民的晏时荣,而非今日的荣兴王。
晏时荣垂眼看着明逾,不知他此时可否想起了从前,想起他最干净的那些时日。
许嘉讲着审判和处罚结果,堂下却无人在听。
提审结束。
江杳年出来后,晏时清就在门口等她。
“恭喜将军,沉冤得雪。”
江杳年对他拱手一礼,道:“多亏了殿下相助。”
她直起身子,眉宇间却并无快意,“殿下,这案子就这么结了,可我总觉得不对劲。”
晏时清摇着手中的折扇,缓缓往前走,道:“哪里不对?”
江杳年跟在他身侧,眉尖微蹙:“荣兴王早已经历过一次夺嫡之争,不该如此莽撞才是,这次的案子漏洞百出,栽赃嫁祸的也太明显了些,青山镇多年平安无事,我刚一去就发生了这样的命案,谁来想也会觉得太过巧合了,我便是要杀人也不会是在这个时候。”
晏时清施施然道:“这个道理本王想他一定也明白,只是不知他为何在明知道会暴露的情况下还要这么做。
不过本王想,原因无非有三:要么是有人给了他底气,即使败露了也没关系,反正不会查到他头上;要么就是他让人当刀使了,就是不知有谁能诓得了他;还有一点,他并不想杀你,只是让你进诏狱限制你的行动,而这期间有利于他做别的事情。那将军觉得哪个原因可能更大些?”
江杳年沉吟片刻,“我倒是觉得并非是这三个原因之一,荣兴王绝不会做亏本的买卖,除非利益和胜算足够大。他如今贵为王爷,还有谁能给他底气,谁又能指使得动他,答案显而易见。”
晏时清笑了笑,“的确,知我者,将军也。不过本王觉得,这原因之三恐怕他身后那人并不知晓。”
江杳年:“何以见得?”
晏时清:“你入狱那段时间本王一直在密切关注着荣兴王,他与身后那人并无额外的交集,反而有意避开行事。”
江杳年:“如此看来,那人的目的是江家,而荣兴王的目的却是另一个了。此案还牵扯到了江华王,但我觉得江华王的目的就是想要我死,我也不知是何时得罪了他。”
晏时清偏头看她一眼,“越是靠近权利的中心就越无道理可言,就算你没得罪人也会有人想杀你。江华王未娶妻也无母族支持,只能与他人结盟,他可助结盟之人一臂之力,那人想必也许给了他什么好处。”
江杳年敛眉思索一阵,斟酌着开口:“殿下当真不能告诉我是何人向你透露了碧云山庄的事吗?”
晏时清的脸色也凝重起来,“不是不愿告诉你,而是本王也不知道那人是谁,还在查。”
江杳年有些惊讶,“您不知道那人是谁为何还会信了那人的话去碧云山庄?就不怕那是针对你的圈套?”
“本王起初也不相信啊,”晏时清叹道:“可你前脚刚走就有一封书信送到了本王府上,连你带了多少人走了哪条路都清清楚楚,与本王派人暗中查探到的并无二致,本王猜测这人必定不简单,也不知为何要将你的消息透露给本王,便带着好奇去了山庄。”
案子虽然已经告一段落,可事情却越来越复杂,眼前迷雾重重,总也理不清一丝头绪。
晏时清又道:“几日后就是重阳节了,本王有种直觉,凡此类宴席定会发生些什么,将军万事小心。”
“谢殿下。”江杳年朝他一礼,二人告别。
三日后。
秋日里天色暗的要早一些,夜深了外头更是寒气湿重,江杳年染了风寒,早早的就躺下了。
约莫亥时,她忽然听见了轻微的瓦片摩擦的声音。
她悄然坐起身,凝神细听。那声音虽小,但很清晰,有一定的停顿,就好像是人的脚步声。
江杳年出了门,抬头便看见晏时清一身黑袍站在屋顶上。
江杳年:“……”
他若是不想让人听见自然可以悄无声息的来。
江杳年仰头,戏谑道:“殿下,您不但喜欢去后宫逛花园,今日怎的又添了爬人家房顶的恶习,接下来是不是还有掀开瓦片往里瞧的情节?”
晏时清足尖轻点,从屋顶上飞掠而下,轻飘飘的落在她面前。
他微微弯腰,视线与江杳年齐平,勾唇一笑,“将军误会了,本王对将军可没那些龌龊心思。”他直起身,话锋一转,又道:“不过,本王若是想看谁,大可‘敲’开了门光明正大的看,偷窥这种行为本王最是不齿。”
“呵。”
江杳年无语望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