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
林池鱼的目光没有躲闪。
他稍微偏头，将视线落在她鬓间那朵浓丽的红山茶。
绯常离余回京最近，感知到他的异常，余回京顺着他的视线转身望去，精准捕捉到各色门服中的青衣。
他忽而眉头轻皱，重新看了看绯常，又看了看镇远封印禁制金光，道：
“众弟子不必在乎，听令，祭阵。”
在人声鼎沸间，林池鱼侧身，“看过了，这回我不是自愿来的。”
耳边响起一道熟悉的轻嗤，“原谅你这一回。”
她所处位置靠后，在众人被指引献灵时，滥竽充数，假意跟随，实际一分灵息都未打出。
禁阵未再感知到林池鱼的灵息，又听话起来，乖乖吸收着修真者对它每年一次的馈赠。
至最终，金光陡然明灭，封印阵算被加固。
故渊这才知晓每年他在界下看到的金光和听到的嘈杂又有序的指挥是这样的。
如隔靴挠痒，对他的伤害不足林池鱼的千万分之一。
一年一度的弟子大会真正落幕，封印阵前弟子四散各自回门。
他们回门江淮序仍然没有回来，不知道去哪跟林沧泱打个地老天昏。
皓宴通知她们收拾好行李，即日搬进内门月院群落。
茯苓照例被收入江淮序门下，成为第三弟子。他不在，便由余回京替江淮序代为走了礼仪流程。
沈灵懿和林池鱼排名靠后，但因着林池鱼最后以非常规手段赢了绯常和沈灵懿，内门好几个长老想要收二人。
沈灵懿自然而然认了余回京，林池鱼想了想没有拦。
师徒这种禁忌关系加固于身，还是在刻板的御灵门内，沈灵懿应该不敢再喜欢人家了。何况余回京对她就没意思，望向她满目是看后辈的慈爱，她估计也意识到了。
林池鱼则认了一直殷殷看着她，暗戳戳示意以往道法都是跟着他练习的江越中作为内门师父，可把他给高兴坏了，上来就叫林池鱼乖徒，林池鱼就笑笑不说话。
沈灵懿算得偿所愿，乖乖在林池鱼和茯苓的双重监督下憋红着脸朝林池鱼道歉，随林池鱼二人搬入同一院内，做上下课的同门。
到了将黄昏，她才在内门饭堂听见弟子私下讨论门主回来了。
这夜，她床榻前再无动静。
林池鱼心想，绯常遵守了和她的约定，人还不算坏。
上午的课是她们入内门后上的第一堂课，茯苓拽着林池鱼落座，讨论道：“你觉得器修术法是谁教？”
沈灵懿顺势坐在她身侧，一脸蔑视：“当然是余回京长老。”
茯苓讨厌她说话的语气，以牙还牙道：“知道了！”
周围嘈杂声起，静坐的弟子忽而躁动，茯苓三人顺着众弟子的视线，看到躁动来源，是那抹红衣生死相。
“怎么回事？绯常从来不听这些的。”
茯苓身子一滞，林池鱼奇怪地望了一眼，收回目光转过身，然接下来，那抹红衣就停在她身前，阴影落到她的桌上，林池鱼听到一声颇为局促的声音响在头顶，似乎咀嚼着称谓：“……鱼师妹，这里能坐吗？”
众人的视线迅速从绯常转至她身上。
窃窃私语的方向变了：“不会吧，真就打一架，绯常看上了江非鱼？”
林池鱼：“……”
她道：“我不知道有没有人。”
绯常瞬间落座，“好。”
余回京进来正看到这样的座位，他持卷的手一顿，很快整理好情绪，开始绘声绘色上课。
到了下节道法课，这回换了另一个长老，也是江氏一族，名唤江道海。
他的胡须还是黑的，也如江越中一样习惯性地抚摸着，踱步在道场中央，“今日是内门弟子的第一次道法课，课程内容便是再入八门金锁阵淬炼阵玉。”
“这回试炼同外门不同，小组组队，四人一组，最好挑选一位已经去过幻阵试炼有经验的弟子，钥匙在此，你们自由组队。”
要四个人，还要一个进去过有经验的，林池鱼瞬间将目光放向早已注目她们三人的绯常。
茯苓探讨：“绯常师兄可以不守御灵门的规矩不穿门服，也没见过他跟谁相熟，是落单之人，我们去唤他，他应该会同意吧？”
沈灵懿冷哼，“当然，他可是眼巴巴盼着某个人选他呢。”
这某个人说的有点太明显了，被点名作某个人的林池鱼：……
她推脱，“茯苓是他的嫡亲师妹，茯苓去唤最合适。”
沈灵懿突然转变态度，附和冷嘲，“是啊，门主的关门三弟子最有权威，不动我们哪敢动。”
莫名其妙惹火上身的茯苓，“我选师尊也不是我自己选的啊。”
沈灵懿讽笑：“你可以拒绝啊。你没拒绝现在说什么马后炮之言。”
二打一的局面那个一永远会落败。
茯苓被逼无奈，胆小冒昧地朝绯常靠近，还没开口，听闻一道低声，“好，我答应跟你们组队。”
茯苓：？
这么好使？
她望向他目光汇聚之处，了然：是江非鱼好使。
再这么直白下去，她真有点信弟子放在明面上的嚼舌根了。
茯苓拉过来这个队友不废吹灰之力，在路过江道海长老时顺便要了一把入门钥匙。
江道海确定他们这组弟子，一看一个赛一个出名，面容十分轻松，“上回入哪个门试炼的人多，这次还入哪个门，祝你们好运。”
茯苓接下祝福，带着绯常同看热闹的二人汇合。
绯常当即伸出攥在手心不知多久的阵玉，鼓起勇气递到林池鱼面前，“加个通讯，方便联络。”
他的阵玉也是整体通红，红莲绽开，火焰腾涌，中间那尾才像锦鲤，但日日被火烧身，林池鱼看着心痛。
她飞速将阵玉同他相碰，见到亮光便收起，不再瞧一眼，“好了。”
他匆匆忙忙便要收起阵玉，茯苓举在空中的手有些尴尬，“师兄，我们的还没加。”
绯常手停了一息，伸出阵玉让她们主动去碰，无常相始终冰凉。
明明面容没有变化，她们还是觉得他心情不悦。
沈灵懿：……
突然不想加了。
“要进去了。”茯苓提醒道。
几个人准备好了，跟着茯苓身后再次回到八门金锁阵内。
还是老样子，这个她们不知道待了多少时日的地方。
茯苓将长老的话复述，没有问沈灵懿的意见立断，“我们入艮门。”
沈灵懿不服，“为何不问我。”
茯苓道：“我们三个没有炼化过阵玉的新弟子，上回两个都入的艮门，自然不用过问你的意见。”
沈灵懿依然不服：“你不能意思一下嘛。”
茯苓气怼，“大小姐毛病。”
沈灵懿：“有本事你也当大小姐啊。”
林池鱼轻轻摇头，一边牵上一个人的手，往艮门那里推，“别一会儿走散了。”
绯常目光含着艳羡，加快步子跟着三人，寸步不离，用过来人的经验提醒道：“这次试炼就是容纳四人，不用担心走散。”
听到他周全乖顺的解答，林池鱼回：“多谢师兄。”
他们踏入云雾缭绕的艮门。
掌心中的温热没有骤然消失，林池鱼松了口气。
眼前密绕着散不开的浓雾，她们往前走了好久也没有消散的痕迹，不知走到哪一边缘，终于触发了机制，却是一道空灵的声音。
“八门金锁阵艮门试炼开启。”
“试炼地点，小春村。”
“试炼内容，小春村被锁雾中后再不见雾散，每十二刻必见血雾起，外村人进入后杳无音讯。”
“试炼任务，请探明血雾升起原因，找到根源，破除阵眼。”
“试炼奖励，淬炼阵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