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憋屈着双腿趴在小茶几上正写字,门咔哒一声,有人进来了。
“哎呦,你怎么回来了?”陈奶奶高兴地惊呼。
秦止宁也抬起头看过去。
女人虽然已经四十多岁,但能看出平日保养得当,很难在她脸上看出岁月的痕迹,她留着黑色的及腰长发,穿着优雅,眼窝很深邃。
她似乎也很惊讶秦止宁在这里:“小宁怎么来了?”
陈奶奶:“你们都没在,我找小宁来帮帮忙。”
秦止宁觉得眼睛突然很疼,她忙把眼镜摘下,眼前的世界顿时陷入到一片虚无。
林之语温柔地说:“别麻烦小宁了,都这么晚了,还剩多少我来写。”
秦止宁放下笔,对着面前模糊的人影说道:“抱歉奶奶,我得赶回去了,既然林阿姨已经回来,那我先走了,下次有时间再来拜访您。”
她站起身,朝门的方向走。
林之语赶忙说道:“小宁,留下吃个饭再走嘛。”
秦止宁摇了摇头拒绝:“家里还有人。”
林之语也不再强求:“那下次来家里吃饭,真是好久不见了,再见啊,小宁,路上小心。”
秦止宁右手用力地捏着眼镜腿,眼睛没有焦距的落在空中,她笑着说:“再见,林阿姨。”
鼻子被消毒水的味道填满,秦止宁的脸埋在像雪一样、白的生硬的亚麻床单上,许是觉得不舒服,她迷迷糊糊中揉了一团被子搂住。
床上的女人见状笑了一声。
半梦半醒间,有人进来了。
经常有各种各样奇怪的人提着难吃的水果走进来,秦止宁都习惯了,她烦躁地将头埋得更深,用有些干涩的布料挡住耳朵。
嗡嗡的声音断断续续从被子外的世界传进来。
“小语,你怎么来了,下次别带这么多东西。”
“我来看看你,身体怎么样了?”
“还好。”
姚萱动了动脚,笑着说:“你看她抱着我的腿不撒手,睡得跟小猪一样。”
两个人说说笑笑了半天。
“我去给你削个苹果。”
苹果?
秦止宁咽了咽唾沫,我也想吃……
秦止宁终于舍得将头稍微挪开,她轻轻拉开一个缝隙,眼睛被突如其来的亮光刺得睁不开,被子里面有些闷热,她将缝隙又拉开了些许,吸收外界冰凉的空气。
秦止宁用力眨了眨眼,给眼睛做了个起床拉伸,待适应外面的亮度后,她转动眼球,看到了一个熟悉的短发女人。
林之语侧背过姚薇,正低着头削苹果。
秦止宁一动不动地盯着她手中的苹果。
红得发黑的圆球在她手中不断地旋转,阳光下,丝丝汁水不断的从刀口蹦跳出来,吊悬在空中的果皮不断变长,露出里面微黄的新鲜果肉。
秦止宁的视线漫无目的地上移。
女人深邃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手中的东西。
秦止宁的世界很清晰,隔着两米远,从狭小的被子缝隙中,她清楚地看到女人嘴角的笑容——一个近乎残忍的、幸灾乐祸的笑。
涂得艳红的嘴唇微张,蠕动,吐出两个无声的音节:
“活该。”
秦止宁有点恍惚,被记忆咂得头晕目眩。
不知不觉天已经黑了,不断有车打着晃眼的灯光从她身边驶过。
道路狭窄,车子小心翼翼,轮胎在寂静的夜晚轻碾路面的石子,发出破碎且密集的嘎吱响声。
这里的环境有些陌生,她不知道走到哪儿了。
夜晚模糊了影子的深浅,秦止宁无法再追随光的轮廓辨认事物,她戴上了眼镜,跟着导航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秦止宁动作轻缓地推开冰凉的铁门,她无力地抬起头,然后愣住了。
暖黄的灯光从门缝、窗户各个缝隙溢出,像水蒸气一样蒸腾而起,将整个屋子烧灼得发烫。
秦止宁今天穿了一双软底鞋,她踩上鹅卵石路,凹凸不平的石子咯得双脚发麻,她走近这像一只萤火虫匍匐在黑暗中的房子。
站在台阶上,秦止宁才发现门没有关,钢琴的声音沿着门缝流了出来。
直到听完了整首曲子,她才缓缓推开大门。
席作存正在合琴盖,听到声响,他笑着说:“回来啦?”
秦止宁没说话。
席作存挑了挑眉:“怎么了,吃饭了没?”
秦止宁咳了一声:“没有……”接着回过神来,笑了笑:“你还会弹钢琴?真好听。”
“谢谢”,席作存将钢琴整理好,站起身。
“我做了饭,吃点儿吗?”
秦止宁这才看到餐桌上满满一桌东西,她走近,看着面前的三菜一汤,震惊地说道:“你做的?你会做饭?”
席作存被她的语气逗笑了:“嗯,未经允许使用了你的厨房,抱歉。”他用指腹轻触了一下盘子:“幸好还热着,快坐下吃吧。”
秦止宁呆呆坐下,夹了一块排骨尝了尝,然后睁大眼睛看向席作存:“好吃。”她赞叹地说道“你也太厉害了,我舍友说你参加了很多活动,你喜欢的东西可真多。”
“喜欢?”
秦止宁喝了一口汤,眼睛亮了亮:汤也好好喝。
她随意地说道:“是啊,不喜欢参加做什么?”
没等席作存说话,秦止宁发现面前的油焖大虾,有点不解地问:“那个,你不是不吃虾吗?”
“你不是吃吗?”
她有点为难:“这么多我也吃不完啊。”
席作存抬眼,弯起嘴角:“加油,我相信你可以。”
看着秦止宁的眼神不自主的瞥向电视,席作存像是不经意地出声:“之前那部剧还挺有意思的,我现在可以打开看一会儿吗?”
秦止宁立刻说道:“好好。”
她迫不及待地打开电视,然后搬到席作存旁边的位置——这个方向可以看到电视。
等到一集播完,他们也吃完了。
秦止宁严肃地表示:“今天是你做的饭,所以我洗碗,你回房间休息吧。”
等收拾完毕,秦止宁窝在沙发上,继续看剧。
大脑昏昏沉沉的,听着不间断传来的角色对话的声音,她闭上眼睛,在这种静谧的氛围里进入了沉睡。
朦朦胧胧中她感觉身上覆上了柔软的东西,于是她将它紧紧搂住。
再次睁开眼,电视已经关了。
秦止宁看了眼客厅挂着的钟表,时针指向数字3,客厅留着一盏微弱的小灯,在墙上打下一抹扭曲的长条阴影。
此时,太过寂静。世界翻转到另一面,夜的藤蔓已经生长到极盛,将一切呼吸掩盖在它的缠绕之下。
秦止宁摸了摸身上盖着的毯子,然后关了灯,钻回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