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出他眼底的爱意却决然离开】
周遭万籁俱寂,昏暗的书房里纤细的烛火悠悠跳动,沈澹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投射到身后的灰墙上仅是一道两尺宽的黑条,无比诡异。
房内的男人垂头整个身躯无力地瘫在狭小的木椅里,眼尾泛红,面部抽动,额边青筋凸起,长发凌乱地搭在颊边。
“夫妻之缘……一别两宽,各生欢喜,愿夫君……”
木椅上颓废的满脸哀怨地念出方才李安意第一次让他签的放夫书里的内容。
未停顿片刻,他又重复念,语气充满不甘心与幽怨,语调宛若横死的千年野鬼。
“夫妻之缘……愿夫君……”
“夫……”
……
细微却绵长的男声持续不断回荡在空寂的书房,炉内安睡香早已燃尽。
‘嚓!’
刺耳的摩擦声炸开。
因长久念诵而口干舌燥的沈澹正想喝水,无意踩到方才的碎物产生异音。
凝视地上碎成几块的桃花簪,沈澹凄惨一笑,眼眶周围似乎闪着银光。
碎了好!
碎了好!
反正她也不在意!
沈澹直直越过碎玉倒茶喝水,明日要早起恳求母亲勿要在第二张纸上签字。
他具备大雍朝相关法律知识。
大雍朝和离非容易之事,除了需丈夫同意之外,还需双方父母答应签字画押,再将和离书呈送官府留档,取回婚书。
李安意纵然过了自己这关,等着她的是高傲注重脸面的王氏及极其看重名声的沈恒。
她逃不掉!
*
正屋
油灯里微亮的火光跳跃,大开的木窗灌入夏风,发出呜呜的声音。
李安意抬脖对铜镜细心上药、缠白纱,明晚还有要事需做,万不可因此耽误。
尖锐的痛楚从颈间传入大脑,随后是药粉带来的舒适,她轻手缠几圈白纱,治疗的工作全部完成。
从胸前掏出放夫书,李安意对着烛火一丝不苟地看。
两人的名字、手印清晰无误。
一张放夫书,了却前生过往。
谨小慎微地收好放夫书,她复盘今夜自己的行为。
先前沈渡送来的几本书中依依的案件给了李安意灵感,遂买了一把匕首。
最初匕首是打算用在沈澹身上,预备持刀威胁他在放夫书上签字。
然而深入思考后放弃,男女力量的悬殊加上那本日记里的内容令她改变想法,决定用在自己身上。
通过日记上的内容,李安意发现沈澹真实面目——他有病,一种阴暗的病,和他对她蓄谋已久。
那段日子李安意深深后悔,父母之死与沈澹无关是毫无疑问之事,但是表面悲伤的他,暗里却时时刻刻庆幸父母死的好,利用她的伤痛完成自己的目标,两种做法是她完全无法接受的手段。
李安意知道她看错人了,沈澹俊秀的外表下是发烂、发臭、肮脏、令人作呕的腐肉。
难怪后来的沈澹愈发不对劲,精神趋向紊乱,思想偏执,无法沟通,一提离婚就砸东西、暴怒、诉说爱意、责怪李安意忽视他,万幸未砸到李安意及没出手打她。
可以想象倘若当时李安意父母未死,没有趁虚而入机会的沈澹后续的手段会有多激烈、多无耻。
看透男人真面目的李安意对他的行为愈发厌恶。
然而她清楚揭发沈澹真面目只会引起他的反抗,激化两人的矛盾,以及让人放弃伪装。
故前世李安意一点一点破坏两人的关系,时机到了提离婚。
今世被沈澹拖久的李安意不愿等,携匕首径直出击。
而持匕一是为了防止沈澹靠近,做出伤害她的举动,怕他过于激动失手打人,虽然沈澹未做过此类事件,但防范于未然。
二是为了通过伤害自己威胁沈澹,沈澹你不是说爱我吗?那么在令我流血和签放夫书之间选一个。
三是为让沈澹精神高度紧张,人人说暴怒的疯子可怕,李安意却相反,她认为平静的疯子比前者更恐怖,沈澹前世初期便是如此。
李安意的潜入、持刀、猛然现身等出乎意料的行为皆是为让沈澹全身心紧迫起来,将他拖入紧张的氛围,专注自己手上的匕首,无法注意其他如夺匕首,暗潜之事。
提出春桃之举是为缓解骤然紧张的氛围,亦为先声夺人,展开话题。
种种举动不过是抢占先机。
意料之中沈澹被李安意引导忽视她夜晚的到来,忽视她手中的匕首,人也松懈。
之后用放夫书故意引起沈澹的嘲笑,让他误以为李安意不自量力,心情达到愉悦的巅峰。
最后李安意拿出她的杀手锏,沈澹的日记,多亏前世沈母为离间二人故意透露给她。
沈澹的心情因她的杀手锏一路低谷。
精神始终保持高度紧张的他放松后又听闻自己最大的秘密,几绷几松间防线崩塌,加上若即若离的匕首及最后的鲜血,促使他答应签和离书。
然而李安意清楚沈澹必不会轻易放弃,他明早定会见王氏,因为她让沈澹签的第二张纸亦是一张和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