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满堂活到这么大,第一次遭遇这么重大又严肃的问题。
怎么样绑架一个大活人?
“阿缺,我半辈子都在种土豆,种豆角,顶多修一修农用机器,绑架……真的是头一回,你有什么经验吗?”
云缺无精打采地转过头来,用眼神传达出一种“废话”的含义。
“你也没有。”云满堂立马揣摩到他的意思,两个人从小长到大,几乎可以说心意相通,他长叹一声,“怎么办呢?要不然我……我把任务退了吧,咱们不干了?”
云缺的眼光更难绷,“连一个印视杯都不准退赛,更别说这种见不得光的买卖。”
“对哦!”云满堂乍一下反应过来,“那我们不是掉坑里了吗?这个差事还非得办不可了吗?”
“对,钱都在你的账户里了,整整一百万!你还在想什么?”
云满堂登时漏气地瘫在座位上,“完了完了,这下我们真的掉火坑里了,离开家之前,三姑六舅、七婶九妹全都来叮嘱过我们,说中心城是个花花世界,千万别学坏了。结果呢,我们根本没来得及学……”
“他们说的对。”云缺忽然出声,他提醒了一句,“中心城是个花花世界,是个神奇的地方,这里不大,但创造神话!在这里什么都可能实现,什么都能发生,思维要灵活,不要局限。”
难得这个扑克脸的兄弟说了这么多,云满堂苦着脸思考了半天,“中心城有……主脑AI,你说,我们问问AI靠谱吗?”
说着他撸起袖子,打开笔电,进入联邦官网的主脑界面,在上面输入了一段文字:
我想在中心城绑架一只体重70千克的动物,给我一个详细的实行步骤。
主脑的页面上,代表等待的图标正在旋转,很快,一段文字出现:
中心城是个繁荣、文明、秩序严明的大都市,可以合法购买的宠物种类繁多,请用购买代替绑架,争做文明市民,你我身负共同的责任。
云满堂抓了抓头顶的黑发,他想了一会儿,又输入了一段:
但是我想要的动物无法购买,只有唯一的一只,只能通过绑架获得,给我一个详细的步骤。
这次还是很快,又一段文字出现在下方:
根据我在所有搜索途径获得的信息(主要来源于监狱、审讯、司法执行部门),绑架需要前期详尽的信息调查,包括:对象的行踪、品种、作息、特性等,得到这些信息后,可以根据细节定制绑架计划。这里给出三种执行方案:
一,如果目前拥有这只动物的主人出身一般,家庭成员较少,可以使用明抢的方式。缺点是需要大量人力,最好持有武器,且后续会引发联邦安委会的追查,最终会被司法惩戒。
二,如果拥有动物的人社会身份较高,具有家庭武装势力,建议用偷盗的方式获得。我在调取了联邦安委会及其执行局的资料档案后,得知破案的关键在指纹、基因碎片、电子蝇眼摄像。建议您首先假死,注销联邦公民身份。使用强酸性溶剂销毁自己的指纹特质,在作案前注射外源生物合成剂,污染自身DNA测试结果。雇佣高级工程师或黑客,提前切断现场及附近的电子蝇眼。
三,如果您的智力在同类中属于较高水准,建议使用骗的方式。具体实施方式可以分成诱骗和恐吓两类,蓄意哄抬动物的身价,寻找同伙假意扮演第三方,引诱对方上钩。或者大肆宣传这只动物的危险性……
云满堂还在津津有味地往下看,耳边听到了隆隆的警笛,正由远及近,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心虚,总感觉是冲着自己两个来的。
云缺肯定了他的猜测,“快走,我看见城防小队的警用飞艇了!”
云满堂刚想推门而出,在大街上狂奔,忽然一顿,“是不是太做贼心虚了?我们啥也没干,为啥就要跑啊?”
玻璃舷窗被敲响,一个穿着制服的城防卫满脸不耐,隔着玻璃冷峻地问:“刚刚接到主脑报警,请放下武器,双手抱头,缓慢离开飞行器。”
“哦——”云满堂低头看着屏幕上细小的文字,恍然大悟,“原来它还能报警?”
“……”云缺闹心地捂住双眼,“我错了,不应该接这件差事,这不该是我们做的。”
“阿缺别怕!”云满堂抓住兄弟的手,为他打气,“我现在下去跟他们道个歉,就没事了。”
“……”云缺又深深叹了口气,“不,已经晚了……这样吧,我们假意被捕,照着他们说的做。”
“为什么?”云满堂睁着一双天真的圆眼睛,分明觉得自己这个兄弟疯了。
“因为光凭我们自己,是无法接近一个议员的!被捕反而可以,被抓进安委会,离10人议会就近了一步。”
“对哦!”云满堂又露出天真开朗的笑,觉得自己这个兄弟果然很聪明,能想出自己想不到的“好办法”。
两个人按照城防卫说的,双手抱头,前后成一列,慢吞吞从舱室中走出来。十几分钟后,两个人就坐在了城防部拘留所里,身上换了件蓝白条纹的囚衣,手腕上挂着拘束手铐,脖子上扣着电击环,要是不老实,随时会遭到3万伏的脉冲攻击。
云满堂已经沉默了很久,犹豫地问:“怎么……跟我想的不太一样?我们现在该怎么去接近议会里的议员呢?”
云缺也沉默了很久,讪讪开口,“我还……没想到。”
“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成,我们完犊子了?”
“别怕,我有办法。”云缺努力举了举手上套着的束具,指着铁笼外巡逻的城防卫,“只要我们不停地惹事,把麻烦惹大,就有机会惊动城防卫上面的安委会,如果他们把我们从拘留所转移到安委会的重刑犯监狱,或者有机会见到几个议员。”
云满堂虽然感觉哪里不对,但是他一时又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就懵懵懂懂地点头,“行、行吧,就这么办吧。但是……我一直很老实,也没惹过事呀。”
“这有什么难的?”云缺站起身,溜溜达达到了铁笼边,外面几个城防卫立马呵斥他:“干什么呢?滚回去坐好!”
云缺干咳一声,简单打了个腹稿,掏出自己从来没有过的粗鄙一面,冲着外面几个人哔——哔——哔——吐出一串打字机般的马赛克词汇。
几个城防卫起先是惊呆了,很快就转变成暴怒,有人掏钥匙打开了电子锁,几个人纷纷冲进铁笼里,撸胳膊挽袖子,打算暴揍两个人一顿。
云满堂瞪着眼睛望着这一幕,愣愣地问兄弟,“现、现在呢?”
“当然是动手啊,难道等着挨揍?”云缺当机立断,举起双手与束具就扑向了一个警卫,撞得他扑出了铁笼,两人上下一团跌得叮咣乱响,砸坏了无数的东西。
剩下的几个警卫霎时间举起警棍,冲向了一脸懵逼的云满堂,他在震惊当中下意识举起手,看见自己手上的刑具,磕磕巴巴嚷起来,“动手?可是我没有手哇!”
他的絮絮叨叨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几条警棍先后挨在脑壳上、肩颈还有腰腹间,几股剧痛交汇在一起,联动着面部神经,让他一张脸纠结成一团,登时仿佛变身成了青梅精。痛打变成了一首交响乐,警棍作鼓槌,肉身作为乐器,疯癫的演奏风格舞奏出热烈极致的乐章。
“停!都停手!”
一声呵斥把地上抱头忍受的云满堂救了,他依然是一脸懵逼的状态,和挨打之前没有不同,还多了几分狼狈和呆滞,仿佛智商都被打走了一些。
两个全副武装,用黑色覆面遮着脸的警卫走进牢房,出示了各自的身份证明,其中一个指了指眼前的惨祸现场,“我们是执行局的,这两个我们带走了。”
云满堂看见自己身边那个打累了的警卫站直身体,深呼吸几下将气喘匀了,才走出铁笼,检查了对方的身份证明,开始纳闷起来,“他们两个小混混,有什么值得执行局来提人?”
云满堂下意识反驳,“谁是小混混?我才不是!”
那两个人就像两个木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一声不发,尴尬的静默在室内生长、扩散,终于,其中一个人忍不住了,看了一眼同伴,才慢吞吞开口:“咳,我们执行局要干什么,还需要向你们汇报吗?我们自然有我们的……规矩,放心吧,该你们的那一份绝对不会少。”
他从兜里掏出一把星币,搁在桌面上,跟几个警卫打了声招呼,推着鼻青脸肿的云氏兄弟出了拘留室。
云满堂一路上都在偷觑着身后的人,直到出了城防卫,其中一个人才扯掉覆面,露出被汗水湿透的碎发,和汗津津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