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无可能!”
我趴在书桌上,伸手拽着面前的窗帘,明灭的光线随着布料的晃动在指尖跳跃。
带着鲜明笑意的声音响起:“好啦好啦,交男朋友的事情我会对妈妈保密的。不过还是不要做伤身体的事情比较好——怎么了?好像突然听到了‘咚’的一声。”
“不小心打翻了水杯。但是没事,没有水,也没有碎。”我说,“不会那么做的。”
“那就好。虽然年轻是好,但是一起吃着垃圾食品、喝碳酸饮料,然后彻夜打电动这种事情实在太不健康了,我现在已经在后悔了。”
“……啊?哦。”
“嗯?”
“我是说——是的,我也这么觉得。”
*
我敲响了客房的门。
虽然说过不用叫他起来吃早餐,但现在已经是正午了!
我又敲了一下。
房间里安安静静,没有任何回应。
啊……这种在别人家也能安心赖床的松弛状态真是令人羡慕。
就在我犹豫着决定放弃叫醒他,自己点外卖解决午饭时,紧闭的房门突然被打开。房间里有些沉闷的空气和昏暗的光线从面前落下,我抬眼,和眯着眼睛迷迷瞪瞪的男生对上视线。
他一副还没清醒的模样,在静止了三秒之后,突然抬手关上了门。
速度快到我没能反应过来。
我:“欸?”
他:“欸?!”
我在门外疑惑地问:“怎么了?”
“刚起床糟糕的样子被看到了啊?!我的人生要完蛋了!”黄濑凉太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似乎因为真心感到羞耻而带着些微的颤抖。
我安慰道:“没有那么夸张啦。就只是头发乱糟糟,看起来呆呆的,衣服也没拉好而已。”
“……我现在就去人生重开。”
“对不起!我会全部忘掉的!你先冷静一下!”
艰难地哄好男朋友后,我体贴地留出独处的空间让他打理好自己不妙的模样。
午饭在“这一定是本周最后一次外卖”的忏悔中变为了披萨和冰可乐。
黄濑凉太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正对着手机回复信息。我在等待外卖的间隙中收拾起房间,一边问:“黄濑同学打算什么时候离开?”
说出口时才意识到好像在赶人,我又说:“不急着回去的话,要一起吃个晚饭吗?”
总觉得还是不太对劲。我停顿一下,接着说:“当然,也不是邀请你留下来,如果……”
“如果可以的话,还想稍微多待一会。”
黄濑凉太换回了自己的衣服,转身趴在沙发上,笑眯眯地看着纠结措辞的我,定下锤音。
这一刻的他变回了我熟悉的自信模样,仿佛刚才狼狈的一面只是伪装出来的表象。
午间的日光从落地窗闯进室内,沿着发梢从他的脸侧滑进颈间,我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跟随着那道明亮的光线下移到他的领口,脑中浮现出刚才在房间门外看到的画面。
是相当有分量的肌肉线条。
……对不起!好像没能忘掉!
我别扭地移开视线,佯装镇定地给出答复:“好的。”
如果要问我最喜欢黄濑凉太哪一点,我会毫不犹豫地回答说“是脸”。这是人之常情,毕竟最初的心动也是见色起意。
所以这一刻的动摇同样也是可以理解的!
“怎么突然脸红了?”他枕着手臂,歪头看我,刻意放低的声音仿佛融化的糖果那样黏连在一起。
和总是轻快明亮的昂扬语调不同,这样的说话方式更像是贴在耳畔响起的亲密絮语。
“后悔了。”我木着脸说。
“嗯?”
“我应该偷偷潜进房间拍下睡脸。”
“只有这个绝对不行!”
“小气。”
在毫无意义的幼稚争辩中,门铃声姗姗来迟。我坐在沙发上,理直气壮地支使他去取外卖。
大门被关上,端着披萨盒和饮料回来的黄濑凉太自然地紧挨落座在旁边的空位上。我从他手里接过可乐,忍不住说:“对面的沙发明明很宽敞。”
“难得可以独处贴贴欸,真的要赶我走吗?”
他肆无忌惮地凑过来,唇边的笑意愈发分明,带有撒娇意味的话语无比自然地被吐露出来。
在呼吸足以交融的距离下,我终于能毫不夸张地说出这样的话:我在那片琥珀色的亮光中清晰地看见自己的身影。
再然后,我闻到还未散去的、属于牙膏的薄荷气息。
取代了留存在记忆中的柠檬香味。
心间泛起怪异的波澜。
——我总是无法拒绝他人。
但这次不一样。某种陌生的心绪盘踞在大脑里,将所有犹豫的、恐慌的、不安定的念头尽数扫进了深不见底的海洋。
于是我在丧失感中找寻到新的答案。
并不是救赎或者前进的动力那样高尚伟大的存在,我自始至终都应该为了自己而努力。
就只是在久违地尝试走出房间的某一天,突然发现,太阳的光芒好像没有想象中刺眼,与人接触也不是那么可怕的事情,所以又催生出了一点勇气。
然后这点微不足道的勇气支撑着我主动靠近对方。
指尖触碰到他脸颊边的发尾,那双盛满阳光的眼中涌现出鲜明的慌乱。在他即将开口之际,我伸手捂住他的嘴唇,低下了头。
“每次都在黄濑同学的陷阱里上当的话,会显得没办法拒绝的我很丢人。”
我笑着在他的额前落下轻飘飘的吻。
“所以,也稍微让我赢一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