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得美!”萧景翎下意识地跳脚反驳:“我不过是怕追杀我的人找你麻烦,不是你让我做你贴身护卫的吗!”
“哈哈哈......”温知念笑得前俯后仰:“瞧你吓得!跟你开个玩笑而已!”
她对自己这具身体的容貌很有自知之明,原主的颜值顶多算得上小家碧玉,跟温知楠那种不世出的大美女还是有差距的。
这个玩笑开得萧景翎浑身不自在,换了个话茬道:“你今日燃香找我,可有什么要事吗?”
“有啊!你等等我!”
温知念不等他回答,一溜烟跑到院子的小厨房里,等她跑回房间,手里多了一块托盘,上面装满了白花花的糯米糕,一块梅花形状的小瓷碗装了红糖浆,还冒着甜丝丝的热气。
“你还是第一次在外面过年吧?”温知念卷起袖子,在房中的火炉上架了两支干净的铜钎,用筷子夹起一片糯米糕放铜钎上烤。
“小时候每年过年,我奶奶都会给我烤年糕吃。你们家呢?你出来这么久,家里人该很想你了吧......”
“这.......这就是你说的要事?”
“对啊!过年,不是一年之中最重要的事情吗?”温知念一边烤着年糕一边道:“虽然条件简陋了点,好歹是个意思嘛........”
萧景翎哭笑不得,在她身边坐了下来。望着跳跃的炉火,他回想起这几日打探到的消息。
外界传言,皇太孙在东陵为太子守陵,不慎感染了时疫,既是疫病,自然就不能回东宫了。圣上下令让皇太孙在京郊啸风别院休养,除了贴身照顾的内侍之外,任何人不得靠近。
他离宫日久,自然是瞒不过皇爷爷的,只是不知道他们是准备另选储君,还是下定决心将他找回去呢......
“喂!你们家过年是怎么个过法?”
碳烤的年糕滋滋冒出糯米的香气,温知念递给他一双筷子,他自然地接过来,和她一起将铜钎上的年糕翻了个边。
不知为何,面对眼前这个小丫头,他总是不由自主地卸下心防。
“我家的除夕......相当繁琐。大年三十那天,天不亮就得起来,光穿衣服就得花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那不就是一个小时!你穿的重机铠甲啊?!”
“......还让不让人说了!”
“抱歉抱歉,你继续。”
“除夕我们都要穿上特制的服饰,戴上特制的玉冠。穿戴完毕之后,先去向父母请安,父母再带着我去给祖父母请安。差不多到了卯时,我便要跟着父亲、祖父去太——”萧景翎把那个“庙”字咽下去,“去祠堂祭祖。祖父和父亲还要念新年祷词,祝愿新的一年风调雨顺,国——那个........家族和睦。”
温知念忍不住吐槽:“大家族的规矩就是多......”
“这一切做完之后,就到了早饭的时辰了。早上一般只吃饺子、汤圆,要到日落之时才能吃上年夜饭。我小时候不经饿,身边的仆从总是会从厨房偷点心给我垫肚子。点心吃得多了,晚上就有些食难下咽。祖父还以为是年夜饭做得不够可口,为此还换了一批厨子......”
萧景翎说着,脸上逐渐浮现出怀念的笑意。温知念将一个烤好的年糕蘸了糖浆放他碗里,幽幽叹道:“真羡慕你啊!这么大的排场......”
萧景翎听得奇怪:“怎么?你们温家不是吗?”
温知念夹起一块新的年糕,不声不响地放架子上烤着。
她当然不是,因为她是留守儿童,而且还是留守儿童中最惨的那种——父母离异、谁也不想要抚养权的留守儿童。
十六岁以前,至少还有奶奶一起过年。奶奶去世后,她都是一个人过除夕了。
她爸爸常年在外打工,已经在大城市买了房、安了家。奶奶去世后的第二年,他不知发了什么神经,突然想起来还有个女儿,在她放寒假的时候邀请她去他的新家。继母对她客气而疏离,她不敢把自己当客人,跟在继母后面抢着干活。
就这样一连住了十来天,眼看着快到除夕了,她用做兼职挣的钱给父亲、继母和弟弟都买了新年礼物,走到家门口,远远的便闻到一股榴莲味。她平时挺喜欢吃榴莲,正开心着,却听到继母在门内着急的声音:
“小祖宗,你可吃快点吧!等会你姐就该回来了!等她回来了,你可千万不许说漏嘴,听到没?”
她那年仅六岁的弟弟童言无忌地答道:“我不喜欢姐姐过来!她一来,什么好吃的你都不买了......”
她站在门口驻足良久,回想起昨天继母在她面前哭穷、说房贷马上要逾期了,她甚至还咬牙从下学期的学费里抽出了一把红票子给她。
她曾经天真的以为,真心能换来真心,后来才知道,真心连一块40块钱一斤的榴莲都换不来!
等继母打扫干净屋子、甚至还喷了空气清新剂后(对!她甚至舍得买一瓶空气清新剂都舍不得给她吃块榴莲!),她才装作若无其事地回到家。
然后,收拾行李、退掉礼物、找继母要回昨天给的钱、买回校的火车票,在她爸一连串“白眼狼”“狗东西”“赔钱货”的输出中潇洒离去。
那时学校还没开学,寝室关了门不让住,她是通过爬窗撬锁进入寝室楼的。大年三十那天,天空满是绚丽的烟花,将大地照得亮堂堂的。她却像个住在下水道的阴暗的耗子,在断水断电的寝室里啃干脆面。
对亲情的绝望,让她在某种程度上能与原主共情。
所以当姚氏企图找她和解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原主已经死了。
而有些伤害,永远也无法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