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秋天之后,灌木丛泛着灰蒙蒙的绿色。邮筒褪色更严重了,这都得益于连绵不断的细雨。即便格蕾数次对木栅栏修修补补,它看起来依然残破不堪。
父母倒下,让整个家都陷入衰败之中。
因为缺钱,格蕾不再订阅报纸。
这个家唯一的固定访客邮差也消失不见。
邻居终于厌倦日复一日地关照,不再干预她的生活。
如今她的家比任何时候都更冷清。
傲罗来家里拜访过几次,没有过多为难年幼的格蕾和半疯的母亲。
他们几番叮嘱:“如果有你父亲的消息,一定要记得联系我们。这件事已经成为魔法部的头等要案,因为他跟一个极端危险的罪犯同谋越狱了。”
这个“极端危险的罪犯”刚刚给格蕾烤了一炉甜甜圈。
蓬松的金褐色圆圈上洒满厚厚一层白色糖霜,热气腾腾,一口咬下去甜香扑鼻。
整个周末,格蕾都穿着睡衣坐在沙发上,一边吃甜甜圈,一边看窗外的雨。
天气每况愈下,和她的心情一样。
只有食用多洛霍夫提供的高油高热食品时,她才会放松点。
隐居在她家的食死徒很沉默。
他白天休息,晚上照顾草药,坚持锻炼身体,希望早日康复。虽然同住一个屋檐下,但是格蕾几乎不会见到他。
一连好几周都是这样。
终于,在万圣节前,她忍不住打破了这种冰冷的局面。
她躲在女卫生间,用双面镜联系上他。
“安东宁?”格蕾清了清嗓子,“已经快两个月过去了,傲罗最近没有动作。”
安东宁·多洛霍夫紧盯着镜子,想知道她说这话的意思——她在赶他走吗?因为风波似乎已经平定了,他的康复情况也很好。
在他身后,格蕾的母亲正趴在餐桌上,用手捞出浓汤里的玉米粒。他回头丢了一个清洁咒,嘴里问道:“魔法部或许会对越狱事件进行冷处理,但那至少得等一年以后。”
“就是说你还会在我家住一年,对吧?”
与安东宁的想法相反,格蕾很希望他留下,她高兴地说,“太好了……我真不知道一个人怎么在家里呆下去。”
那座房子里住着发疯的母亲,还有一个被称作“父亲”的空壳,每次回家她都感觉到阴冷绝望。只有安东宁的存在,可以维系她的理性,保存一点温暖。
她知道安东宁不可能永远住下去。
等他恢复好了,肯定会找机会逃出英国。他来自俄国,在那边应该还有亲人,说不定可以投奔他们。
“你想让我留下?”安东宁毫不掩饰惊讶。
“我没理由不想啊。”格蕾抓着镜子说,“你为我做了那么多事情!照顾爸爸妈妈,洗衣服做饭,还帮我写了草药课论文……我不知道离开你之后该怎么办……”
安东宁沉默一会儿。
他不希望格蕾对他产生“依恋”情绪。
他是个逃犯,亡命之徒,看不见任何未来。格蕾不一样,她还小,即便被逮住了,也有改过的机会。
让她长时间跟他呆在一起,简直就是慢性自毁。
“你联系过财务管理人员吧?”安东宁给她提供过一个名单,让她去联系这些人,解冻她爸爸在古灵阁的合法资产。
“联系过了,他们从地精手里弄到了一点金加隆。”格蕾关切地问他,“你逃亡出国肯定需要一大笔钱吧?”
“我……”
的确如此,但安东宁在接受了如此多的帮助之后,实在不想再花她的钱了。
“等我万圣节回来取给你,好吗?”格蕾说完就切断了联系。
安东宁拿着镜子,“啧”了一声。
他完全有能力照顾好自己,不需要小女孩考虑这么多。
他收拾好了行李,希望等格蕾回来,当面道别。
可是万圣节那天,格蕾没有回来。
在安东宁看来,格蕾可能是个无知幼稚的小孩,但她从不失约——她说帮他越狱,她办到了;她说要给他弄根魔杖,也办到了;她说万圣节回来给他逃亡经费,那就绝不可能爽约。
她肯定在学校出了什么意外。
安东宁坐立不安,头一次主动使用双面镜想联系她,却没有得到回应。
“该死!”
他一拳打在了墙上,留下一个裂纹。额头上的青筋暴跳起来,呼吸越来越沉重。
最大的可能是她被傲罗抓去了。
他应该以最快速度离开,一把火烧了房子,消灭他住过的痕迹。
要这样做吗?
“为你自己的安全考虑,赶紧跑。”安东宁告诫自己,但是又忍不住心怀侥幸。没准格蕾只是从扫帚上摔下来了,要在医疗翼躺一周。
为什么他要为这个纠结?
任何有正常理智的人,这会儿都已经开溜了。
——“我不知道离开你之后该怎么办”。
安东宁脑海中闪过了这句话。
他发现他不是在考虑自身安全,而是在想,那个女孩仍然需要他。
“梅林啊!”安东宁擦了一把脸,把乱糟糟的黑发从眼前推开,“太要命了……”
*
格蕾在万圣节未能如约回家。
因为霍格沃茨出了件大事。
——有人把一只巨怪放进了城堡里。
那天本来一切正常,师生都期盼着万圣节晚宴。霍格沃茨城堡四处装饰着南瓜灯和骷髅,幽灵成群结队地作弄学生。
格蕾悄悄离开宴会,想要通过安东宁说的“有求必应屋”,跟他做最后的道别。这件事本来应该在晚宴结束前完成,不超过半小时。当她返回宿舍,没人知道发生过什么。
当她在空无一人的走廊徘徊时,邓布利多校长那洪钟般的声音响彻城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