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以期这次头也没有抬,抽了张纸递给席嫒。
大小姐总归还是感冒了,于是开会的时候都红着鼻尖,说话有些哑。
席嫒接了,而后又在伸手去拿水杯的时候,碰到了楚以期的指尖。楚以期没抬头,说:“席大小姐,快喝快喝,开完我们就能看电影啦。”
席嫒看她一眼:“好吧我尽量啦,为了楚老师的电影。”
楚以期没接,笑着删改了几个小节,然后很自然不过地从席嫒手里拿过来杯子,抿了一口水。
今天是蜂蜜水,因为席嫒不爱喝太甜的,于是楚以期添了几片柠檬。
现在一想,或许那一年如果要定一个印象的气味,就该是这样的。
——清甜之后,后知后觉漫上来一些酸涩。
虽然合作方不是什么善茬,但这场会议还是在半个小时后结束,并且达成了初步共识。
一关掉笔记本,席嫒就往后边一靠,靠了没两分钟就又坐起来,一点一点把自己挪到楚以期边上,抱着楚以期的胳膊,也不讲话但是楚以期最看不得席嫒这幅模样。
特别是现在席嫒眼眶有点红,像是眨眨眼就能掉下几滴眼泪,但一言不发安安静静地看着人。分明楚以期脑海里总有个声音在提醒她:这就是席嫒感冒之后病理性的眼眶发酸而已。但出一期就是觉得席嫒现在特别像一个受了委屈但乖乖巧巧的小朋友。
楚以期摘了耳机,保存了修改就转身看着席嫒,最后还是没忍住捏了一下席嫒的脸,席嫒顺杆就爬,把脸贴在楚以期手上。
“楚老师——”
楚以期也拖着调子应:“嗯——”
“听听新歌,让我感受一下如听仙乐耳暂明呢。”
“不要损我!”
“我没有呀。”席嫒敲敲桌子,说,“但我现在真的满脑子but,however,even so……”
席嫒这会儿讲英语又故意带着点方言的调调,格外像那位合作方。
楚以期很容易被席嫒逗笑了,然后问她:“那想听什么呀?”
席嫒看着屏幕上一堆被取名为“还不知道叫什么”的文件,沉默好久,总算翻了牌子:“那我们听第17个吧。”
席嫒听到前奏就想笑,一边咳嗽一边笑嘻嘻地明知故问:“楚老师你怎么回事,每次都夹带私货?”
楚以期揣着明白装糊涂:“什么呀?”
“别以为有了升降调我就听不出来啦,学钢琴练出来的音感你值得拥有!”
楚以期面无表情跳过了前奏,语气平静:“哦,不用了,绝对音感你羡慕不来。”
“……”
“绝对音感,我女朋友有,羡慕吧?”席嫒笑着,把音乐调退回了前奏。
楚以期:“……”
算了,长的漂亮的会掉眼泪的感冒的小朋友可以有一点特权吧。
楚以期跟着调子哼了一句。
那是从她跟席嫒在一起之后,每一首歌里都有的一段。
*
楚以期扫了一眼席嫒,后者正回了一条工作消息,她像是没避着楚以期,于是楚以期看她的时候不可避免地瞄到一眼手机界面,对面发的文件,席嫒只回了个“OK”。
楚以期抿了抿唇,忍回去一点笑,席嫒平时多活泼的,但她以往去公司,那位特助小姐还悄悄跟她吐槽席嫒就是“特别严格一个上司”,像是没有一点个人乐趣一样。
那时候楚以期还维护席嫒,很惊讶地跟那位小姐说:“不至于吧,她平时都对好玩的呀。”
然后收获了她“天塌了都疯了”的震惊。
直到楚以期看见了席嫒的工作状态之后,突然同情了一下那位小姐。
楚以期抬起手,把一杯温水递给席嫒,席嫒愣了一下,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的。楚以期看见杯子是自己的之后,也瞬间石化在了原地。
于是一副很寻常的画面像是被美杜莎使了什么魔法,格外僵硬,格外诡异。
一场完成过无数次的接力中断。
楚以期眨眨眼,放下杯子,说:“那什么,不好意思,习惯了。”
席嫒直到这种时候不适合再去逗楚以期,于是自己去拿了自己的杯子,说:“没事,谢谢。”
楚以期摇摇头,跟自己常去的店约好了时间,点开备忘录,犹豫半天,却只写了一句话:“习惯真是个吓唬人的东西,可怎么办呢,我的习惯比我更会爱人。”
分明她一直在刻意忽略那些习惯了,但只要一见到这个人,就总是防不住下意识的在意。
或许是她构想的将来里都必须有这一个人,于是最平常的事,有了一个触发点,就收不回也不愿意放下。
或许,这叫矫枉过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