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就被自个老师拎起来捯饬半天，仿佛即将赘入豪门做小的乙骨忧太拿着背得滚瓜烂熟的人设，人还没回过神已经被传送到约会地点，不得不硬着头皮替师上阵
窗外的乌鸦虎视眈眈，没良心的缺德教师花了大价钱从冥冥前辈手上搞到黑科技全用在监视上，要不是妻子能力太强怕被发现，他估计要亲自盯
跑又跑不了，留又留不住，椅子好像长了绒刺，怎么坐都不舒服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特地选了不打眼的位置磨洋工，压根不想当牛头人的纯爱战士开始寄希望于对方失约
不管发生什么矛盾，既然结婚了就要好好应对，用别人身份恋爱是欺诈，老师的做法实在过于欠缺考虑
从恋爱角度来看，老师的行径用感情人渣形容也毫不过分。但自己是学生，乙骨忧太不禁皱眉，不予批判
他受人之托，坦白也只能趁老师不注意的时候私下告知，眼下只能希望那位素未蒙面的师娘能意识到不对劲
照片上的师娘看起来年纪不大，温婉但有些孩子气，脾气很好的样子，感觉没什么战斗力，或许连发火都不会，会和老师结婚简直不可思议
墙面上的时钟有条不絮地走着，时针与秒针重合，十三点四十五分，距离约定的时间不多也不少，店家生意火热，周遭桌位都是满员，只有他的对面空无一人
乙骨忧太心里松了一口气，提了提肩上的武士刀绑带，准备离席
不用背负道德上的罪恶感实在太好了
“你是‘猛踹老头那根好拐’吗？”
体型娇小的女人长发乌黑，斜肩的针织连衣裙宽松，托腮时领口下滑了些，肩头小巧圆润，说话时轻声细语
老师您到底是什么形象啊！谁家好人网恋会叫这个名字啊！
乙骨忧太浑身僵硬，但乌鸦没走，他只能点头
和照片一样温吞好脾气的师娘打了个招呼，弯着眼，朝他伸出手，“我是‘猛扇丑货那张好脸’。”
太太您也不要和他一起胡闹啊！该说不愧是婚姻关系吗，网恋名还怪对仗的……
“我是灵霄。”
光线自侧面而来，本就偏柔的面容显得更加温和无害，出于礼节，乙骨忧太下意识和她握手，有些愣神
不同于纤细的外表，她的手上布着或厚或薄的茧，位置以虎口与指根居多，没有长年累月与武器打交道绝对不会留下这样的痕迹，旧的还未消融就被新的覆盖，层层累积，像岩石表面风化的刻痕
她似乎会用刀剑，并且，时间比他更久
“乙骨忧太。”
窗外砰地一声，他回过神，乌鸦那双猩红色的眼正死死盯着他。他飞快收手，斟酌再三，还是忍不住开口，“您平时会用刀吗？”
“我主要用剑，不过刀我也会用，比如你身上的那种。”她撑着下巴，将方糖与拿铁搅拌均匀，勺子碰到咖啡杯时发出清脆的声音，“照骗，你是咒术师？”
被当成奇怪人群的正经人抽了抽嘴角，碍于师生情谊，还是抗下了这口天外黑锅
他压根不知道老师用的照片长什么样，只是被拉过来当挡箭牌，不过既然知道咒术师……
“我是咒术师，五条老师的学生。”
铁血纯爱派顿了顿，在第二个身份上加了重音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两人还没离婚，五条老师再不靠谱也不能在婚姻上开玩笑，他不能坦白那就一步步引导暗示，她自己猜出来真相那就不关他的事
“小东西还真够意思的，说介绍真给我介绍。”她起身，朝窗外指了指，黑色的宽腰带扎在胯骨上方一些，显得更加纤弱，慢悠悠道，“走吧照骗，去约会。”
介绍？五条老师你到底做了什么啊！婚姻是游戏吗！
直接快进到约会的乙骨忧太差点没绷住，瞄了一眼街上的红色信箱，乌鸦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他，磨了磨爪子，杀气腾腾
——不许牵手不许看她不许并肩走还不能没礼貌
乱七八糟的要求再一次浮现，充当工具人的乙骨忧太眼观鼻鼻观心，只当自己接了个保镖任务，非必要绝不开口，余光注意着前方的人，以免人丢了
拿着冰淇凌吃得欢快的师娘压根没回头，手臂上挂着奶茶袋子，脑袋别着为了方便吃东西临时买的星星发卡，漫无目的地到处逛，遇到有趣的小玩意就停下来看一看，一路上就没理过他，自己一个人也玩得很开心
好像身边有人没人都无所谓，孤独惯了
黄昏照得将环境染成暖调，春日祭的人群没有夏日祭多，小摊招牌上的围着的彩灯渐渐亮起。水声扑通，红尾的小鱼一闪而过，捞金鱼的网破了第三个。在水面前持续蹲了十五分钟以上的小姑娘还在孜孜不倦地尝试，眼睛都不带眨的
她看什么都觉得新奇，套圈是，彩色刨冰是，钓气球也是
乙骨忧太抿了抿唇，破天荒地没管乌鸦，蹲下身，捏着纸网与手柄中间的细杆，空荡荡的水桶里多了两只红尾小鱼
普通的祭典游戏，他小时候玩过很多次，和力量技巧没有太大关联，抓住时机就行，这里几乎人人都玩过
“我想要红白斑点的。”
她抬起脸，用破了洞的纸网指向最为漂亮的小鱼，眼睛灿若星辰，“照骗，抓这条。”
“好。”
机灵的斑点小鱼窜来窜去，把纸网塞到他手上的小姑娘挨着他，盯着鱼，从等待时机到一击即中再到落入水桶，像努力理解其中运转原理的猫
她比他矮，但手比他坚韧得多得多，很难想象这种体型的人会用剑
在捞金鱼中大获全胜的小姑娘琢磨着谢礼，小跑时那条垂下一截的宽腰带一晃一晃，像鱼尾巴拍打水面，涟漪一片接着一片扩散
片刻后，她回来了，手里拿着缤纷多彩的水饴，左手一根右手一根，视线在两种截然不同的图案之间徘徊，难以抉择
“照骗，你吃吗？”
她的嘴里有很多稀奇古怪的称呼，网名叫猛扇丑货那张好脸，管五条老师叫小东西，管他叫照骗
可伪造身份骗人的又不是他
“灵霄，换个称呼。”乙骨忧太拎着她的金鱼盒子，漂亮的小鱼在透明红顶的小方盒游来游去，水声哗啦哗啦，扰得人心不定，“两个都给你。”
他知道她两个都想要，眼神骗不了人
“难道你不是照骗吗？”她理直气壮，想了想，又补充道，“放心吧，不是贬义，我对你没有偏见。小男生都爱修图，其实你修得挺好的。”
进退两难的问题，承认是骗子，否认也是骗子
爱修图且技术不错的乙骨忧太拒绝回答，回到水饴问题上，他先是选左边的，没抽动，换成选右边的，也没抽动
“两个都给我，你自己说的。”
她生怕他反悔，当着他的面两边各咬一口，洋洋得意，“过时不候。”
“哦。”乙骨忧太点头，表示理解，将她的金鱼盒子举高了些，恰好停在她眼前，“那这是我的了。”
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小姑娘抬手就抢，可机会主义者又不止她一个
无论她选择用哪一只手争夺，另一边都会有空档，转移注意力虽然老套，但好用
假如她的力量没有那么强的话，应该是成功的
剑修天才和羸弱咒术师交锋中，倒霉的水饴从中间一分为二，上下分离
灵霄丢掉手里半截棍身，抱着金鱼，像带着共有财产离家出走的女朋友，瞳孔圆溜溜的，赌气大于生气，“我要拉黑你。”
“哦。”乙骨忧太认真思索，手里握着缺了口的半截水饴，“你拉黑吧。”
反正骗人的不是他，让感情人渣老师吃吃亏也挺好的，骗老婆的已婚男人都是屑，玩弄感情还把老婆交给其他男人的更是屑中之屑
“灵霄，以后别网恋了。”他指了指乌鸦，“谈到这样的就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