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森早就看这鸿清棋院不顺眼了,从那个黑白不分的监院曹景,到那些仗势欺人的世家纨绔,她有诸多不满的理由。听陈钰雪这么说,白森借题发挥道:“好啊,不管怎么说我也是个捕快,若被我查到这棋院有人胆敢私藏罪臣,我第一时间向衙门里通报。”
陈钰雪断然没想到白森会说这话,她一怔神,白森头也不回地走到前面去了。
话是这么说,白森自己也知道她讲的是气话,若是能跟语文和历史课本上提到的大才子骆宾王见上一面,她不大可能会做那个将其扭送官府的多事者。
找他要个亲笔签名都来不及呢。
待陈钰雪急匆匆赶上来,他们已经走出了甬道,来到竹馆里。
走到竹馆外的院子,于铁停下来等她们,见到白森,他开口道:“白捕快,还请回我那里一趟。”
“不了,”白森摇头,“感谢铁叔这两日的照料,我想先回棋院查点事。”
她惦记着去查一查于铁所说的诗社。
不成想于铁看了眼赶到白森身边的陈钰雪,还是坚持道:“还是请来一趟吧,有人想在我那里跟你见个面,现在他应该到了。”
白森很快想到是谁。
“也好,那就先去你那里。”白森迈开步子。
从阴森的地下房间出来,陈钰雪看起来惊魂未定,急忙跟在白森身边,“我跟你一起去。”
白森撇撇嘴,没说什么,任由她跟着。
天已黑尽,一轮冷月挂在东天,已过了十五,月盘下角有了明显的亏缺。
沿着来时的偏僻小路穿过树林,来到木屋前,隔了老远就看见一个人影倚在木屋门边。
果然是他。白森不知觉中加快了步子。
守在木屋边的陆焕看到一盏提灯从林中走出来,他往前走了几步,顺便活动了下僵冷的身子。
白森见他舞动着瘦长的双手双腿,暮色中像只大蜘蛛一样,忍不住笑出了声。
陈钰雪在一旁问道:“白捕快何故发笑。”
“没事。”白森赶紧掩饰。
待白森他们走近了,陆焕迎了上来,他与几人碰面的第一句话居然是抱怨起于铁来。
“我说老哥,你这屋里屋外都不知道放点能用的柴火,我都快冻死了,”陆焕没好气地说,“亏你还是个采樵的。”
于铁兴许是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人,不悦道:“想生火,自己劈柴去。”
陈钰雪偷偷吃惊,看眼前这身形修长的男子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哪里是前日夜里那个身手不凡的侠士。
陆焕才不管他看起来有多招人嫌弃,正想跟于铁吵闹几句,于铁斜睨了他一眼,没有多话,带着孙子走进屋去。
“这老哥,没趣透了。”陆焕笑着来到白森面前。
白森正想说几句谢他前来洞牢救命的话,陆焕先开了口。
“你看起来恢复得不错,小白,”不良帅笑弯了眼,“真看不出来啊,以前看你脸上菜黄菜黄的,想不到身子骨还挺硬实。”
白森忽然很想骂人。不良帅正常时候这副没脸没皮的样子,真让人很难抑制住想骂人的冲动。
一旁的陈钰雪不动声色地笑了笑,就眼下陆焕这般模样,与昨日那被触及逆鳞,怒火烧红了眼睛的男子简直不是一个人。
白森把已经冲到嘴边的骂人的话咽了回去,清了清嗓子,最后还是躬身一拜,道:“谢陆帅救命之恩。”
“区区小事儿,不用多提,”陆焕大手一挥,似乎不愿多说这个话题,“看你没啥大碍,我也就放心了。”
“陆帅,是我不对,”白森低下头,说,“如果不是我为了逞一时快意,也不会发生后面的事,还差点暴露身份,是我给你添乱了。”
这是白森醒来后一直堵在心头的心结,她以陈家侍女的名义来棋院查案的,最重要的是低调行事,却不想为了出口恶气,弄得人尽皆知。
不想陆焕听了这话,朗声一笑,拍拍白森的肩头道:“你对那个欺凌同窗的小畜牲出手的事儿陈小姐都给我说了,我倒是觉得你做得很对。”
白森愕然抬头,看向陆焕。
陆焕说:“我们查案追凶,辛辛苦苦弄得一脸灰,结果恶人就在眼前我们还不敢出手,那我们这一身本事无异于是恶人的帮凶。”
“你真的不责备我?”白森试探地问,这是她第一次在陆焕面前如此小心。
“怪你什么?怪你下手太轻,那小畜牲挨了你一下还能站得起来,”陆焕笑道,“这是该怪你。”
白森嗤地一笑,终于了却心结。
“好了,不多说了,”陆焕指着身后的树林说:“孙兄弟他们还在等我,我先去跟他们碰个面。”
白森想起此前安排容州都督麾下的军卫们前去周围调查走访,她问道:“那些士兵,有什么进展么?”
陆焕摇摇头,脸上却还是笑着的,“还没查到有用的东西,再给他们点时间,有消息,我会马上来找你。”
陈钰雪拽了拽白森的衣角,“我们也该回去了。”
白森点头,回过身与陈钰雪一同往棋院走去。
走到通往后院的木栅门边,白森回头看回去,月色中,那个颀长的人影还守在原地。
他好像也看到了白森的回眸,抬起手挥了挥,回过身像影子一般消失在树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