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森悠悠醒转。
视野里还有些模糊,用力眨动了几下也不见好转,朦胧中只看到一片草黄色的东西压在身前。
一张小脸突然窜进视野里,很快又消失了。
没过一会儿,又有两张熟悉的脸接连出现在眼前。
“你终于醒了?”陈钰雪欣喜道。
白森试着活动一下手脚,躯体有了些气力,不像在洞牢里饿了几天那样虚弱了,腹内虽还有些空,但灼烧般的饥饿感已经消失了。
视线到这时终于清晰起来,白森是仰躺在于铁的木屋里,围在她身周的人是陈钰雪和于铁爷孙俩,那片草黄色的东西原来是这座小木屋的茅草屋顶。
白森开口第一句便问道:“陆焕呢?”
她的气息还有些微弱,陈钰雪把耳朵贴近过来才听清楚。
“昨晚我和陆捕头把你送到这里来,随后他就离开了,”陈钰雪说,“我今天早上到棋院才知道,昨晚除了在溶洞里的那些棋生,棋院膳堂负责送饭的仆役,还有负责看守溶洞的两个守卫都吃了些苦头。”
陈钰雪顿了顿,眼中似有看到恶人遭恶报的快意,又道:“他们的手骨都被打断了,尤其是那个送饭的仆役,听跟他住在一起的人说,昨夜有个黑衣人找到他,逼问他是哪只手收的好处,他刚伸出右手,黑衣人一掌下去,手腕立时翻折。”
听陈钰雪说起这些,白森并没有感到一丝快意,相反的,一个心结翻涌上来,像块顽石般堵在她心口。
见白森面色沉郁,陈钰雪也不再多说,换了话问道:“你感觉好些了么?”
白森无言地点点头。
“棋院里今天已经乱了套了,”于铁端着一碗热腾腾的米粥过来,“再喝点粥吧,你饿了很久,现在只能先吃些软和的东西。”
陈钰雪起身从于铁手中接过陶碗,用一只木调羹舀起粥送到白森嘴边,白森见状,不顾尚有些虚弱的躯体,撑起身坐起来。
一件墨色夜行衣从她身上滑落下去,她记得那是陆焕在洞牢里对那些棋生大打出手时穿在身上的衣物。
“我自己来。”白森把陆焕的夜行衣推到一边,伸出手去,几乎是从陈钰雪手中夺过陶碗。
于铁见陈钰雪眼中有些怅然,随口道:“陈小姐在我这儿守了你一晚,多亏了她,在你昏迷的时候一直喂你喝粥,才勉强让你吃下点东西。”
于铁回身去摆弄行炉了,听他这么一说,白森转眼去看坐在床边的陈钰雪,见她脸色憔悴,眼下青黑,一副劳累的样子。
白森端起粥喝了两口,轻声道:“你可以不用这样的。”
“没关系,”陈钰雪浅浅笑了,“其实也怪我,你被关入洞牢那天我就猜到谢瑜和沈照宁他们可能会买通膳堂的仆役,不给你送饭,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来对付你,于是我转托洞牢的守卫给你送饭食,没想到连那两个守卫都被他们收买了。”
她低下头,仿似无颜面见白森。
白森听见陈钰雪小声道:“如果我能多深想一层,可能最后也不会……对不起。”
白森向来受不得别人为她牺牲,更何况是她一直以来心有抵触的陈家大小姐,眼下陈钰雪这娇弱自责的模样让她都有些不忍了。
她抬起碗喝粥,把脸藏在碗后,闷声道:“你不用道歉,我没受什么伤,还好昨天陆焕及时赶到,救了我。”
“这还要多谢铁叔,”陈钰雪抬头,抹了抹眼角,“昨晚铁叔和小林照例去棋院送柴火,看到谢瑜他们在后院召集人手,还听到他们说什么要去九灵山溶洞里办点痛快的事,他马上来找到我,问是不是我家的侍女被关在洞牢里。”
那日,曹景做出将白森关入洞牢的决定时,来棋院送木炭的于小林在人群中见过白森和陈钰雪,他猜到两人关系匪浅,便带着于铁找上了陈钰雪的寝房。
陈钰雪承认,当时听于铁如实说了后院的动静,她心急如焚,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找棋院的教职人员前去拦住那伙想要为非作歹的世家纨绔,可是当她敲开监院的房门时,曹景却只是责骂她违反棋院的宵禁,还企图诬陷她的师兄。
“那洞牢守卫森严,就算他们前去也不会碰到阿白姑娘一根汗毛,”曹景怒道,“陈小姐,若你再不返回寝房,我定按院规对你责罚,将你逐出棋院!”
说罢,便猛地关上房门。
陈钰雪急得手足无措,仅凭她和于铁,再加上个于小林,一老一弱一小,怎么可能是那些青壮少年的对手。
这时,她想起了陆焕。
来棋院入学前一天晚上,陆焕在后院小门外的空地上嘱托容州都督的手下军卫,让他们在清雨湖附近打探消息,还交待军卫们说如果有什么不明白的,随时可以去找他询问。
这说明陆焕可能就在棋院附近。
陈钰雪马上将陆焕的情况告知于铁,眼下只有陆焕是救白森的希望了。
于铁听完,只说了句“我知道那个陆捕头在哪儿”,便转身向棋院正门走去,陈钰雪紧随在后。
他们来到清雨湖畔,于铁径直来到一处芦苇稀少的水边,一艘乌篷船就停在那儿,远远地看过去,乌篷外的桅杆上挂着一盏防风灯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