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一身粗布衣裙的侍女身板挺直,就站在陈家小姐前面,弯起一双狭长的眼睛,线条锋利的唇角上似笑非笑,望着她,谢瑜和沈照宁一时间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们下意识地去看陈钰雪,却见她脸色清冷,似乎她的侍女站出来说话并没有什么奇怪的。
谢瑜最先回过神来,他收起始终挂在脸上的风度,眼睛里透出些微狠厉,冷色问道:“你说什么?”
白森丝毫不惧,冷笑一声又道:“我说,你们两个仗势欺人的东西,没了那点家世就什么都不是了,对了,还有你们那个带头大哥,这才死了两天,你们就迫不及待的继承他的遗志,想要用些盘外招把高你们一等的人逼退,是不是?”
谢家和沈家的两位公子平日里在棋院横行霸道惯了,这会儿他们俩拦在新入棋院的美貌姑娘前,周围的人都当没看见,绕过他们匆匆离去。
偏巧白森嘲讽的声音不高不低,刚好能让周围一圈的人听个清楚,这便让不少人停下步子,饶有兴致地看过来。
“这位是……”谢瑜勉力维持他的风度,只是白森见他眼里凶狠的光越来越盛。
其实谢瑜不可能不知道白森是谁,他和沈照宁两人接连找陈钰雪搭讪,白森次次都在旁边,只不过是这二人从不拿正眼看这一身粗布衣衫的女子。
白森迎着谢瑜的目光,挑衅地笑道:“我就是一山野丫头,遇人说人话,遇到狗东西嘛,说人话只怕他们听不懂。”
沈照宁勃然大怒,他一个箭步冲上来,聚力成拳,气势汹汹的向白森脸上击来。
奇异的事在一瞬间发生了。
面对这照着面门袭来的一拳,白森的大脑根本来不及给她的躯体做出指令,可是她的手脚却先行动了。
白森的上身往侧旁一偏,准确地避开沈照宁的拳头,右手顺势抬起,手掌对准沈照宁的手肘狠狠一击。
沈照宁的拳头飞了,脚下站立不稳,就要倒下,白森接着左手成手刀势,闪电般击中沈照宁的腹部。
沈照宁的脸色当即漫上一层青黑色,脚上发软,全身不受控制地跌倒在积了雨水的地上,抱着肚子,一口气喘不上来,想哼都哼不出声。
在场所有人都因为惊讶而呆住了,包括白森自己。
白森到了此时才知道,原来原主竟还有这等身手。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见平日里在棋院刁横跋扈的沈公子在湿淋淋的地上缩成一团,还有个谢刺史的小少爷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再看看站在二人面前那个面容英气却一身侍女衣裙的女子,人们纷纷私语起来。
陈钰雪走上前,拉了拉白森,嗔怪道:“阿白,你看看你做了什么?你把他怎么了?”
“我没下重手,”白森摇摇头,道,“他不会有事,缓缓就好了。”
经此一着,白森才意识到这具身躯的原主是个练家子,刚刚那一套动作根本不是她的意识主动控制四肢做出来的,全身上下仿佛是出于本能一般做出防御和反击,并且还只用上了三成力,就让人高马大的沈公子全然无法招架。
若是那一手刀用上十成力道,只怕沈家的贵公子今天就交待在这儿了。
看着蜷在脚边还哼不出声来的沈照宁,白森长出一口气,吐尽了在心口淤积了一整天的闷气。
她自认是个能够隐忍的人,不然在调查猫尸案的时候也不会为了与陈小姐见一面而当众下跪,但自从今天早晨亲眼目睹沈照宁和谢瑜对朱启的欺凌,这口恶气她一直憋在心里,不报不快。
“什么事?何故在此聚集喧哗?”人群后传来一声大吼。
围在白森身后的人群让出一条道来,白森回头看去,是个彪形大汉带着满脸怒容走上前来,还有一个神色阴鸷的男人跟在他身旁。
这两人白森都记得,一个是监院曹景,旁边那个正是今早在天枢棋馆里静坐于棋盘外的那个男子。
曹景走到人群正中,看到卧倒在地不断抽搐的沈照宁,又看了看垂手站在一旁的白森,脸上怒容更甚。
谢瑜见监院来了,哭丧着脸赶紧上前道:“监院,陈家的丫鬟,打人了!”
曹景一双豹眼盯着白森,怒吼道:“你竟胆敢在我鸿清棋院撒野!”
陈钰雪赶紧冲到曹景身前,躬身道:“曹监院,刚才是沈公子挥拳攻击我家阿白,阿白只是出于自卫,不小心伤到了沈公子,她绝不是故意所为。”
曹景转眼看向谢瑜,声音寒了几分,“是这样么?”
“绝对不是!”谢瑜大嚎,“监院,你一定不要听信这陈家贱女所言,是她的丫鬟出言辱骂我和沈兄,沈兄气不过要上前理论,结果就被她三拳两脚弄成这样。”
白森怒意大起,等她反应过来时双拳又握得紧紧的。
陈钰雪赶紧握住她的手,生怕她在曹景面前有什么举动。
“有好多人都看到了,”陈钰雪急得眼角溢出泪花,“监院,您大可问问周围的人,看是谁在说谎。”
曹景听罢,转身面对围观的棋生,大声道:“看到沈照宁先对陈家婢女动手的,站出来说说是怎么回事。”
那些棋生相互看看,无一人上前。
有人在人群后小声说:“我就看到是那个短头发的女的动了手。”
这一语仿似激起千层浪,人群中说白森动手打人的声音逐渐大了起来。
谢瑜上前,蹲在沈照宁身旁,仰着头趁热打铁道:“监院不信我所言,还不信大伙儿所言吗?今日若不好好惩治陈家这两人,我会请我阿爹从广州派人来查,沈兄的族氏也不会罢休的。”
见谢瑜说得悲切,围观的人们哄闹起来,都大声说着要让陈家的两个女子吃点苦头。
曹景大喝道:“好了!”
人群中安静下来,曹景回过身,随手指了指人群中两个年纪稍长的棋生,“你们过来,先把沈郎送去医馆。”
两个棋生一左一右,用肩膀架起浑身瘫软的沈照宁,等他们走远了,曹景又走回陈钰雪和白森面前,板着脸道:“陈小姐,你们陈家对下人的管教竟疏漏至此,先是晨时在我面前诬告我的棋生,现在还动手伤人,看来,我不得不将你逐出棋院了。”
陈钰雪急了,眼角泪花聚成泪滴,哀声求道:“曹监院,求求您,真的不是我们……”
“跟陈家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