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森调出那串诡异的脚印路线图,这次她单独查看其中一个脚印的三维立体图像。
脚印很浅,若是两个人的重量累加在一起,踩出来的脚印绝对比这深得多。
又或者,抛尸者不顾麻烦,先把尸体放在船上,撑船来到浅滩边丢下尸体,再撑船回到岸上,一个人穿着徐公子的鞋踩下脚印,最后从水中离开。
但这也不对,浅滩上淤泥粘稠湿滑,一个人如果穿着不合脚的鞋,走路时脚底的发力必定不均,在这样的泥地上踩下的脚印就不会有如此规整的深浅度,在这个时代还没有标准鞋码的概念,以徐公子的家境,他的鞋子必定是裁缝为他量身定制的,而同一双鞋刚好能适合凶手与死者的脚,这样的几率太小了。
况且,如此大费周章又有什么意义呢?还会徒增被发现或者被识破的极大风险。
顷刻间,白森脑海中没来由闪出一个画面:森冷的月光下,一个歪着脖子的身躯从树林里走出来,缓缓穿过泥泞的湖畔浅滩,一头扎进水中,就此气绝。
行走的是人,还是尸体?没人知道。
计算机忽然发出一声尖锐的提示音,白森脖颈后的汗毛立时倒竖起来。
她揉了揉眼睛,深吸口气,强迫自己恢复冷静。
再看向显示屏,原来是解析指纹的结果出来了。
白森关掉脚印分析软件,打开指纹分析结果。
在死者的衣物上共提取到一百二十七枚指纹,抛除残缺、模糊的无效指纹,剩余五十三枚有效指纹,再去掉相同指纹,剩余十九枚不同的指纹。
这十九枚指纹分别遍布于衣物左侧的领口,肩部,腰背部,手肘处,衣物的右半侧在水里泡了一夜,到此时都没有干透,其上指纹痕迹模糊,几不可见。此外,死者的袍衫较长,下摆长达膝部,白森在袍衫下摆上也找到了三枚不同的指纹。
徐公子在鸿清棋院学棋,棋院中的有很多人能与他接触,这些指纹能发挥多大的用处现在还说不清。
她想去法医室查验尸体脖颈上的指纹,但转念一想,尸体在水中浸泡了一夜,其上即便留下了指纹,恐怕也同眼前这件衣物的右半侧一样,很难采集了,便只好作罢。
眼下是来到一个诡异的死胡同里。白森叹了口气,放下计算机,来到斜阳照晒下的浅滩边缘,让暖和的阳光笼罩在身上。
她的思绪很乱,全身的冷意未消,她必须站在阳光底下才能感觉好受一些。
浅滩上有几丛没有倒下的芦苇在湖风中微微飘摇,发出哗哗的声响,像是死亡的见证者在轻声低语。
白森站了一会儿,回去检查装物证的竹编箱,看看还有什么遗漏。
她还没走到箱子前,一阵风从身后吹来,把箱子里的一样东西吹到半空中。
最开始白森还没看清被风吹起的是什么,她眯起眼,凝神看去,在风中打旋的是一支白色的羽毛。
死者的遗物里有一支白羽?白森脚上加快几步,来到竹编箱前。
除了被风吹起的那支白羽,在箱子内部的一角,还有四支白羽卡在竹编箱的缝隙中,湖风吹过,白羽在风中微微打颤。
白森拿起其中一支,仔细查看。
这是一只柔韧的羽毛,外形宽大,其上的毛纠黏在一起,有潮湿的触感,很明显之前是着过水的,这就意味着其上采集不到有用的指纹。
白森没有钻研过动物学,一眼无法辨别出这是什么鸟类的羽毛,她马上离开物证分析室,闭眼关闭系统空间,回到现实。
在棋院后门的林间空地上,她站在竹编箱子前,月光照在装满死者遗物的箱子上。
白森弯下身,把占了大半个箱子的死者衣物取出。
身后的孙领队见这女捕快把徐万钧的遗物取出后潦草地扔在草地上,立刻就恼了,走上前来大声呵斥:“你在干什么!万钧的东西是你说扔就扔的吗?”
白森并不多言,仍在翻找什么。
孙领队走到近旁,抬手就要挥打下去。
一只手钳在他的小臂上,让他动不得分毫。
孙领队愕然,他的力道在整个容州军帐里都是数一数二的,此地竟然有人能截得住他的用力一击。
他转头,就见一张嬉笑的脸。
“白捕快也是一介女流,”陆焕慢慢放下孙领队的手,“你这一巴掌下去,她可吃不消,到时候徐公子的案子就没人查办了哦。”
孙领队深深地望着陆焕,收回了手。
陆焕咧嘴笑着,还要说些什么,眼前忽然闪过一重白影。
“你干什么?”陆焕退后两步,一脸惊慌的样子,“吓了我一跳。”
白森手里举着几支白色羽毛,对陆焕快速晃了晃,急迫地问道:“箱子里这些白羽,是你在徐公子的遗物里找到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