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来查点事务。”陈夫人回道,看向白森。
白森会意,走上来道:“丽儿在港口上走失那天,那些帮着把丽儿捉回来的劳工,都请带过来吧。”
陈夫人没有心思细问缘由,朝两位工长道:“你们都听到了么?”
“明白。”工长们说着就往港口码头方向走去。
陈家作为富甲一方的大户,家大业大,整个静海县港口的劳工基本上都在为陈家干活,有了陈夫人的吩咐,工长把全部劳工都召集起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陈家在港口边上建了一座宽敞的府宅,便于平日里自家人休息,陈夫人带着众人来到宅内,等待那两个工长把人召齐。
刚进宅门,白森就面朝陈夫人问道:“夫人,素闻静海港口几乎全是陈家的辖地,在这里有没有人能夺取别人一根手指,还能够让受伤者不敢多言,不敢到衙门报官?”
“怎么你还是觉得我陈家的人都是些为非作歹之徒呢?”陈夫人反问道。
“绝不敢这么想。”白森低头回道。
“告诉你,”陈夫人肃容道,“无论是在陈府还是在这静海港口,若是有你说的那种恶霸,陈家先让他尝够生不如死的滋味后再扭送官府。”
吴县令赶紧道:“咱们这里谁不知道陈家下面的永泰船帮纪律严明,这么多年还没听说有陈家人行过不轨之事呢。”
“谢陈夫人告知。”白森答道,心里感觉距离真相又进了一步。
码头上传来拉纤的号子,远处有海浪拍打悬崖的哗啦声。
等待的间隙,陈钰雪来到白森面前,欠身行礼后问道:“白捕快,我很好奇,为什么你会认为在港口上能找到杀害丽儿的人。”
“丽儿并非是被人从高处摔死的,而是被绳索勒死后扔下悬崖,我在猫尸的咽喉中找到一截人的手指。”白森说着,向那个保管物证的县衙小吏点点头,后者随即端着木托盘走上前来。
陈钰雪往盘中的断指只看了一眼,便闭上眼不愿再看。
白森继续道:“我仔细查验了这截指头,断定这是从活人手上切下来的,而除了指节处有一对尖牙留下的伤口外没有被咀嚼的齿印,也没有勒痕,所以,是有人将丽儿勒死后,将手指塞入猫喉中,再将猫尸扔下悬崖。”
“为什么会有人这么做?”陈钰雪听到自己的爱宠遭受如此厄运,眼中现出怒意。
“我不知道,”白森如实回道,“不过我推断,只要找到断指的来源,就可以找到杀害丽儿的凶手了。”
屋里的人目光都聚在白森身上,连陈夫人也来了兴趣。
白森不在意自己成了全屋人关注的焦点,自顾分析道:“断指的来源存在两种可能,第一是有人从别人手上切下来的,第二是此人切下了自己的手指,不过正如刚才陈夫人告知我的,不存在可以强夺别人手指的恶霸,那么第一种可能就可以排除。”
“你是说,有人切下了自己的指头,塞入丽儿的喉中?”陈钰雪厌恶地道。
“没错,”白森坚定地道,“如果这截指头是什么人从别人手上强夺的,那么断指者还不一定就是杀害丽儿的凶手,现在好了,问题反而简单了,找到这个不惜自断一指的人,就找到了杀害丽儿的凶手。”
陈夫人带着不信任的语气问道:“那你又是从何知道凶手会在港口呢?”
白森不疾不徐地回答道:“要对丽儿下手,并且还是以如此凶残诡异的手段,我推测凶手此前接触过丽儿,对这只猫或者对猫的主人心里有什么怨念。先前我以为凶手是在贵府上,陈夫人同样告诉我在贵府没人有胆去强夺别人的手指,查了一圈下来也没有查到手上有恙的伤者,于是我便将贵府的人全部排除在行凶者的范围之外。
“接下来我重新查验断指,通过指上的茧的分布,可以确定手指的主人需要常年握着柱体工具进行劳作,符合这一条件的同时又要接触过贵府的猫,再想到贵府操持的永泰船帮,我就将凶手的范围圈定在港口上那些帮着捉回丽儿的纤夫或舵手。”
听了白森的推理,在场众人看向她的目光都带了些钦佩,就连陈夫人似乎也卸下了先前的鄙夷神态。
门外传来纷乱的脚步声,是工长带着他们召集的劳工回来了。
“听着倒是很有理,我们就去看看究竟能不能在这里找到杀害丽儿的歹人。”陈夫人说着走出门,其他人赶紧跟上去。
两个不良人走在人群最后,来到外面的场院,十余个衣衫褴褛,满头大汗的劳工已在院子里并排站好。
陈夫人命令两个工长检查所有人的双手,找出缺了手指的伤者。
白森悄声绕过人群,来到那排劳工面前。
她粗略地扫了一眼,就见在火把光下,劳工们伸出的双手大都缠着粗布或戴着手套。
陆焕也跟了上来,低声道:“他们在港口上干的都是粗活,手上戴些防具也正常。”
白森没答话,目光跟随着那两位负责检查的工长。
他们查看劳工双手的态度算得上认真,遇到戴手套的人还会叫他们把手套脱下来,十余个劳工查了有半炷香的时间。
白森也跟着看过了每个劳工的手指,心脏逐渐悬了起来。
最后,一个工长来到陈夫人面前汇报道:“夫人,都查看过了,每个人十指俱全,并无断了手指的人。”
什么?在这里还是找不到弑猫者?白森感到心脏沉到了腹内。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向女捕快,其中又恢复了先前的蔑视和质疑。
“我早说了,她不行的,”吴县令大声道,“陈夫人别担心,我马上安排县衙门里几个最有经验的捕头处理丽儿的案子。”
陆焕轻轻拍了拍白森的肩头,叹息道:“小白,本帅帮你收拾收拾行李吧。”
“等一下!”白森忽然大声道,压住了现场的嘈杂声。
“你还没闹够吗?”吴县令喝道,“赶紧收拾东西滚蛋吧!”
“让所有劳工把他们缠在手上的粗布解下来,我再检查一遍。”白森用决绝的口吻道。
为了防止干活时磨伤手心,有些劳工把粗布缠在手掌上,不过手指头全都是露在外面的,要他们解下粗布来检查似乎多此一举。
院子里静了片刻,所有人都认为白森是在垂死挣扎。
“夫人,这是我最后一个请求,若还是没有结果,我马上离开静海。”白森望着陈夫人的眼睛,语气恳切。
陈夫人双眼微皱,朝两个工长扬了扬下巴,命令道:“按她说的做吧。”
话音刚落,劳工队伍里传出一阵骚动,一个身形干瘦的中年男人往院子外跑去。